凤箫吟点头道:“那就好,现下二更已过,再有不到一个时辰官军就要攻庄了,凤某这便赶回去见马寿长,就说雪大侠甘愿自缚出庄,赵老英雄迫于形势也已经答应了。”当下站起身来,同玉蜂儿互道珍重,拱手作别。
玉蜂儿送出一段路,命人引凤箫吟出庄,自己则找一名庄客要了些物事,这才转身朝雪,陆二人的住处而来,心里盘算着怎么向两个人分说。
到得院外,双足一点,纵身跃入庭中,但见房中一团漆黑,知道两人早已睡下,当即加重脚步,来到门前,大声说道:“喂,两条瞌睡虫,你们摸摸脑袋还在脖子上麽?”
不多时,房内火光闪动,已然点上了蜡烛,陆长亭披衣开门,手托烛台,含笑问道:“半夜三更越墙生事,姑娘吃多了寿桃没处着落不成?”
玉蜂儿进到房中,白了陆长亭一眼道:“什麽时候了,还有心思贫嘴!”
这时雪疏狂也走了出来,一瞧玉蜂儿神色,忙问:“姑娘深夜造访想必有甚麽急事,难道庄上又出了什麽乱子?”
玉蜂儿又向陆长亭瞪了一眼,对雪疏狂道:“庄内倒无乱子,庄外的乱子可闹大了,三万六千精兵已将风云庄四面合围,三更一到便要大举来袭,听说还有一百二十门红衣大炮伺候,随时准备发炮轰庄。”
雪、陆二人四目相视,都是暗吃一惊,雪疏狂随即放声大笑,说道:“不想朱天子为了雪某竟不惜如此兴师动众,承他这般抬爱,倒也难得之极啊。”
陆长亭道:“我想庄内群豪都已得到消息,大伙作何打算?”
玉蜂儿一跺脚道:“还能有什麽打算?官军突如其来,闻讯之时,劣势已定,俗话说神仙难躲一溜烟,弓箭刀枪或不足惧,这巨炮齐发可不是闹着玩的!”
雪疏狂盯视着玉蜂儿,沉声问道:“难不成朱天子真以下定决心乘群雄大集之便将各路好汉一举剿杀?”
玉蜂儿避开他的目光,低下头去,默不作声陆长亭见状急道:“有话快说,怎地不言语了?”
他一连催促了几遍,玉蜂儿才极不情愿的开口道:“官军里有风云庄的探子潜伏,回来报称此番朝廷用兵看似来势汹汹,其实远没到孤注一掷的地步,赵老爷子若肯献出钦犯,抑或钦犯出庄自首,尚可化解这场干戈,否则的话…”
雪疏狂听到这里,不等他再往下说,便道:“这讯息可信麽?”
玉蜂儿略一思忖,说道:“一旦风云庄破,群豪九死一生,这一来势必激怒天下绿林草莽,倘是纷纷举旗造反,难保朱家江山不风雨飘摇,对朱和尚而言,能不动强自然最好不过,且这消息乃是赵老爷子的心腹传回,细加推演,合情合理,倒可断定非虚。”
雪疏狂听完嗯了一声,说道:“那好得很啊。”陆长亭奇道:“好在哪里?”
雪疏狂一笑道:“我最担心朱元璋拿住雪某后仍同庄内众豪杰为难,他发兵围庄一心只为拿我岂非极大好事?”
玉蜂儿失声道:“你想要干什么?”雪疏狂苦笑道:“看来皇帝一日不把我关进天牢便一日坐卧不宁,总是闹得鸡飞狗跳,雪某让他得偿所愿也就是啦。”说着话已大踏步往外走去。
陆长亭惊道:“大哥留步。”出手如电,已抓住他左臂。
玉蜂儿则纵身而前,拦在雪疏狂头里,娇喝道:“怎么,你活得不耐烦了麽?本小姐千方百计才救下你的性命,如今你去送死,却连招呼也不和我打一声,像什麽话?”言下大是愤慨。
雪疏狂决然道:“雪某若不出庄自首,只怕合庄上下鲜有人能活着出去,姑娘的救护大德容我来世再报,陆老弟英雄侠义,我托他对你留心关照便是,雪某此去也未见得一定就死,给皇帝长囚牢狱也是不无可能,总之有生之日,决不忘芳驾高义。”话语当中,辞真意挚。
玉蜂儿听她说出这几句话,禁不住胸口热血上冲,暗道:“朱和尚的如意算盘果然半点没有打错,这大笨蛋又想自投罗网,以一己之险换取大伙的平安,怪不得有这许多人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份英雄气概别人不说,本小姐这辈子便没指望赶上了,更没承想这当口他惦记着我,并说不忘我的恩情,还要长颈鹿来关照我,哼,我才不要长颈鹿关照呢,豁出日后给你骂的狗血淋头,眼下也须助你脱险……”
她心中忖度,只听雪疏狂道:“事态紧急,刻不容缓,陆老弟快请放手。”
陆长亭急道:“雪大哥,你不能就这样出去—”
一语未终,雪疏狂厉声喝道:“莫非你要雪某坐视庄上群豪受我连累尽遭池鱼之殃不成?枉我唤你一声兄弟,你竟不知我心!”
陆长亭听得一楞,就在这一瞬间,右臂剧震,一股大力撞来,抓住雪疏狂手腕的五指被弹开,脚步踉跄,向旁跌了了开去。
雪疏狂摆脱了陆长亭的阻拦,见玉蜂儿站在门前,毫无让开的意思,深知动口远不是她的对手,当下横掌一推,想乘对方吃惊闪避之际抢出门去。
岂知玉蜂儿见他一掌推来,非但未加躲闪,反倒挺身上前,雪疏狂情急之间不知不觉掌上已蕴含了真力,见状大吃一惊,顿忙撤掌后退,气苦道:“姑娘可知全庄数千条性命此刻系于雪某一身?此间不仅聚集了绿林群豪,另有许多无辜百姓,陆老弟与我情同手足,他定不会负我所托,你无须担心大恶人放你不过,但要好生听话才行,不许乱使性子。”说的语重心长,十分恳切。
玉蜂儿勃然大怒,戟指骂道:“你这死没良心的大笨蛋,长颈鹿还能活上几日姑且不论,你只道本小姐全是出于替自身安危着想这才不让你去送死对麽?”说到此,已是哽咽不能成声,泪水在眼中滚来滚去。
雪疏狂一呆,自悔失言,连忙说道:“在下又说错了话,混账加三级,向你陪一千个一万个不是,但眼前事非寻常,一旦群豪先跟官军交上了手,后果实是不堪设想,恕我不恭!”说着话倏出一指,点向玉蜂儿肋下麻穴。
哪想到玉蜂儿早是有备在先,料及雪疏狂迫于无奈或将出其不意封她穴道以便脱身,当下横身避过,仍是立在门前,叉腰喝道:“你待怎样?敢对本小姐无礼?我早想好了万全之策,难不成天牢是你姥姥家,想去住几日了便去住上一回?”
雪疏狂一袭未中,本是沮丧至极,被她斥为无礼,一时越发窘迫,听她说有良策,不知是不是有意拖延,疾问:“是何妙策,快请说来。”
玉蜂儿气鼓鼓的道:“给你夹七夹八的一通歪缠,哪还有工夫细说了?横竖本小姐不会害你,一切听我安排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