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间,当下对凤箫吟道:“先生冒死进言来解本庄之围,老夫实是感佩无已,且不管风云庄是存是毁,众豪杰祸福吉凶,雪大侠能否安然脱险,先生都堪称是仁至义尽了!”
凤箫吟一笑道:“鄙人行事只求问心无愧,此次前来宝庄固然是奉命游说,但并不违所作所为都出于己所之欲的初衷,况且此行实属假公济私,至于有无收效已非我能左右,所谓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他停了一停,发现赵连唐神色间微显犹豫,心念一转,已猜透了他的心思,忙道:“老英雄定是觉得好朋友落难来投,现下正该竭力保全才对,雪大侠倘于这会子离庄,委实好说不好听,难以向武林同道交代,是麽?”
见赵连唐点了点头,便道:“请恕风某直言,老英雄若这麽想就难免要因小失大了,一则我已说过,雪大侠此刻出庄其时未晚,再要耽搁下去则悔之亦迟,二来得知雪大侠离去后,朱元璋权衡再三,多半还是要忍怒撤兵的,否则的话,经此重创,绿林道必定元气大伤,山林草莽当中豪强虽众,若然群龙无首,也无疑是一盘散沙,即令能与朝廷相抗一时,却绝难重整出一片天地,白白害的百姓流离失所死走逃亡,更有被鞑子乘虚而入之患,大义之前,孰轻孰重,想也不消风某多言了。”
赵连唐听到这里,心意已决,当即说道:“先生字字珠玑,令我顿开茅塞,老夫这便知会雪大侠,我瞧二位还是见上一面为好,暂请移驾稍候。”
凤箫吟道:“眼下已近二更,雪大侠需从速动身,依我说不见也罢。”
赵连唐道:“老夫代绿林道感你大恩,雪大侠那边理应由他当面致谢才是,莫非先生担心老夫的手下口风不严泄露此事不成?”
凤箫吟朗声说道:“鄙人何尝不想一睹这位雪大侠的凤仪,老英雄既如此说,风某听候安排就是了。”
赵连唐起身将凤箫吟送出书房,只见四、五十名庄客各执利刃,早把此间团团合围。
赵连唐一抬手道:“方宽,你陪风先生吃茶休息。”方宽答应一声,含笑抱拳,引凤箫吟去了。
赵连唐回进书房,急忙打开暗门,玉蜂儿迫不及待的闪身而出,长长舒了口气,略一定神,笑嘻嘻的道:“老人家这一招高妙之极,侄女我钦佩得紧啊!”
赵连唐一时摸不着头脑,说道:“姑娘受委屈了,却不知何出此言?是哪一招,又高妙在何处?”
玉蜂儿道:“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姓凤的嘴上说的漂亮,难知他背地里打的什麽主意,重兵围困之下,想冲出去谈何容易?朱和尚既想拿获钦犯,又不愿同贵庄翻脸,这才派他假惺惺来做好人也说不准,老人家让他和大笨蛋会面,突围不成便不用说了,若真能闯出去,这姓凤的便算有了件把柄握在咱们手中,日后倘以告发他私通钦犯助其逃脱相要挟,还怕他不听咱们摆布?”
赵连唐面色一沉,凝声道:“我请他们二位见上一面,可不是为图日后算计别人。”
玉蜂儿脸一红道:“看来都怪夹壁墙里气闷,害得我胡思乱想,让老人家见笑了。”
赵连唐道:“适才的谈话想必姑娘都听到了,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和雪大侠商议。”
玉蜂儿道:“商议就不必啦,侄女已有破敌之计,长颈鹿的毒也有法子可解了,只是还须前辈大力协助才行。”
赵连唐心中惊异,但瞧她俏容整肃,说得十分认真,便道:“姑娘智计过人,既已成竹在胸,老夫自当鼎力相助,但有所需,姑娘只管开口就是,”
玉蜂儿踌躇道:“眼下已是兵临庄外的局面,贵庄若再帮助钦犯逃脱,则处境只会更加危险。”
赵连唐道:“朱天子一向反复无常,就算老夫亲手将雪大侠交给官军,本庄及群豪能否幸免那也难说得很,姑娘无须存什麽顾虑,有何吩咐直说便了。”
玉蜂儿嫣然道:“既如此,那侄女也就不客气了,请老人家速备一百匹健马,再挑选一百名庄客,这百名庄客两人一队,共分成五十队,,每队之中务求一高一矮,高的魁梧,矮的瘦小,差别越是悬殊越好,这一百人武功均不能弱,装束如一,黑巾蒙面,马匹白色为佳,体形也是越相近似越好,总之连人带马都要整齐划一。”
赵连唐会意道:“姑娘这是要以五十队全无分别的人马扰乱官军,让敌人莫测虚实难辨真伪!”
玉蜂儿点头道:“派出几百队人马四面出击那才更有把握,只是重兵虎视之下,庄内人手有限,官军一旦狗急跳墙,庄中也需有人抵挡,那也唯有放弃东、南、西三个方向,全力往北冲杀了。”
略加思忖,续道:“另请老人家急命熟识路径之人绘图,将宝庄以北五十条道路标示出来,无论是官道还是野径一一列明,并自一至五十俱都编排清楚,再替每一队均边上一个数目,将与此数对应的路径牢记在心,在突出重围后各行其道,分别散去,夜宿晓行接连几日,随后再悄悄潜回。”
赵连唐听了,暗暗寻思:“这小妮子好生厉害,须知五十队人马一起突围逃散,这中间必定有人失风被擒,而他们除了自己的编号外一无所知,纵然打算吐露些什麽机密以求活命也是休想,各地官府大费周章拿获的皆非真正钦犯,久之必然麻木松懈,便是有人称发现了可疑之人,缉拿的劲头也不免要大打折扣。”当下拊掌称妙,笑道:“姑娘此计果见高明,老夫这便去选人备马,绘图编号。”
玉蜂儿道:“不必让大笨蛋和凤居士见面了,我倒要会他一会,因此事干系极大,是以会面之处务必安全隐秘,另外还需向贵庄借调一位女子,近几日一直在照顾我的那位菊儿姑娘便最合适不过,再有,我自会去跟大笨蛋说明细节,这会子倒不宜让他知道眼下的情势,以他免轻举妄动,反生枝节。”
赵连唐笑道:“暗门之内应是再没旁人了吧,姑娘便在这里与风先生会面便是,老夫这就命人远远退开。”说罢起身辞出。
凤箫吟被方宽引入到一间雅室,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有庄客进来道:“请风先生随小人回书房去,那里有贵客相侯。”
凤箫吟正等得心急,当即随那人径朝书房而来,走到近前,却发现适才还白刃耀眼满布杀机的书房外已是人影不见。
那庄客道:“我家员外有言在先,小人便只能送到这里,凤先生请吧。”伸手一让,转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