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见杨帆不欲往下说了,忍不住嘴快地问,“那厉夏没和你冲突?”
“厉夏?”杨帆一怔,他刚才被眼前的一幕给激昏了头,哪里顾得上旁人。现在想想,确实奇怪,厉夏这急脾气,好友出了这么大事情,她怎么不见人影。
季颜也是满心疑问,明明厉夏跟着杨帆入了山洞,而后杨帆、林小寒相继出来,厉夏反而没了动静?想到这,她也顾不上八卦之心,拉着孟旸进了山洞。隔帘一掀,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都要闹翻天了,这位素来以脾气差出名的厉夏姑娘居然在这里睡熟了。实在忍不住,她直接问出声。“怎么回事?”
“意外。我只是觉得有点虚热,所以棉衣迟穿了会。”
见林小寒有点答非所问,季颜索性明说,“你知道我问得不是这个意思?怀孕这种事是根本瞒不住的,你为何要多此一举?如果你受了欺负,大家都是现代人,说出来没人会对你如何,大家反而都会帮助你的。你究竟为什么要瞒?”
“只是怕大家知道后心情低落生出不必要的事端来。”
仍然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季颜眼眸沉了沉,吩咐孟旸去洞口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然后盯着林小寒看了三四秒,下定了决心,说:“我知道,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中生活和坐牢无异,是会让人发疯的。你是我们的‘大脑’,如果你身体出现了问题,大家心里肯定不会安定。可这是怀孕,又不是脑袋坏掉,大家还是一样信任你,这根本不是你隐瞒的理由。还有厉夏,”她按下激动的心情,努力平静了下,继续说:“打个比方吧,我要听到好友被欺负,一定会心疼、气愤、难过,等等等等众多心情,但也不可能晕倒吧。更何况厉夏这种,这种神经粗抗压能力极强的女人。她一毫无价值的普通人在基地那种环境中还能活蹦乱跳,现在只看到你怀孕就晕了?这孩子,”她声音忽然颤抖了下,“这孩子是不是来路奇怪?月圆之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别敷衍我,如果那晚真有基地的人见色起意,凭你和厉夏的容貌,被欺负的应该是她。”她紧盯着林小寒的眼神,猜测说:“是不是厉夏也知道什么?而你却用什么方法将她那晚记忆抹去了?因为那晚的事很可怕,超出了我们能想象的极限,所以你用了催眠或其它一些手段让厉夏失忆,这才是你隐瞒怀孕的原因。你不想让厉夏回忆起什么来,对不对?”
“你真得很聪明。”林小寒毫不意外地说:“有些事情,我真得不能说。这会毁了一切的。”
季颜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是聪明,而是经历的奇怪事比较多。小寒,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还没详细说过我和孟旸的事吧。怎么说呢,就从我上大学说起吧……”她静静地说着,也不过是几年前的事,却仿佛已过了几辈子。她想用自己的经历告诉林小寒,她是可以被信任的。
林小寒何尝不知,只是在某些事情上她不敢有一丝的托大。她也只能歉疚地看着季颜,“对不起。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有些事情我真的无法说出口。我知道你担心你和孟旸的处境,不过你放心,若我估计的不错,‘门’也许很快会出现。”
知道问不出什么了,季颜放柔了声音,“我虽关心孟旸,但以她的体质,我并不担心。我和你说这些,只是想交心。也许你早就明白,这是个巨大的阴谋,像个无处不在的大网,我们想要逃脱,更加需要你的智慧。所以小寒,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别怕说出来,我们虽然没有聪明,但凑在一起可以帮你出出主意,至少我和孟旸是可以信任的。”
“谢谢,”林小寒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就像你关心孟旸一样,我也有无法割舍拼命想要保护的人,在没有理清楚这件事的原由之前,我无法透露,请你谅解。但我发誓,决不会让大家因为我而身处险境,而且如果需要帮助,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我相信你。”季颜郑重地点点头,见再说下去也没了意思,便转移了话题,“你怎么肯定‘门’即将会出现?”
“困在这个地方这么久,早有人不耐烦了,加之我这身体,人心更加不稳,‘门’再不出现,难保有人会离开下山。”
“没错。你没看刚才,杨帆一逗火,立马就混乱厮打起来。真要是有人忍不住下了山,这里也一定会暴露。穿越小说看多了,不会真的有人以为回到古代就能翻云覆雨了吧。这鸡肋般的异能,在这里绝对会被当作是妖怪沉塘的。就算不用异能,在古代普通人能混成什么样,没水没电没娱乐,还不如被基地困着呢。”
“我让那几个男生轮着下山,也是为了让他们对比下,绝了他们下山的心思。只是你也知道,人被困久了,总是向往更广阔的天地。一个念头没拐过弯,说不定就跑了。”
“我知道大伙甘愿窝在这里当‘野人’,都是你的说服。你是大伙的大脑,大家信服你,愿意听你的。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窝在这里不动呢,换个好点的地方隐藏不行吗?哪怕是找个偏僻的农村,弄几间房子,也能对外换点东西之类的,总好过鬼祟地去下山偷摸吧。”
“是‘门’要求在这里等待的。”林小寒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让季颜愣住,思索了半天,她灵光一闪,惊疑地反问,“你是说——”
林小寒眼神深幽,“我反而更担心‘门’出现后,我们会回到哪儿。”
季颜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晚上入眠时,她靠在孟旸的怀里,脑袋里纷扰不堪。她想起刚通过“门”来到这里时林小寒怀疑并没有离开基地、而是时间倒退的话,若真是这样,他们穿过“门”也是回到基地,问题是他们是回到基地的时候,要是还有人,他们一样危险。想到这,她感觉一阵阵烦躁不安,睡意全无,又不想打扰到孟旸,只好闭着眼脑里想些其它的事,以转移这种不安。林小寒想要拼命保护的人是谁?她猛然惊醒,暗自骂了声真笨,自己是过来人,林小寒和厉夏的互动,早就看得明白,这个时候在林小寒身边需要她拼命保护的人只能是厉夏。转念又一想,也不对,林小寒怀孕和保护厉夏有什么关系?没有一点逻辑可言。难道林小寒对厉夏是闺蜜之情?她另有其他心上人?不像,不对,也不会啊。自己应该不会看错的。或者是林小寒要保护家里人?牵强,他们的异能和家人无关啊,而且他们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基地也不会用家人去威胁他们。应该还是厉夏才对,可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林小寒这样维护厉夏?实在想不通。越想越混乱,最后竟然昏昏沉沉睡着了。
其后的日子越发沉闷。尤其是厉夏经常盯着什么地方莫名发呆。季颜好几次想从厉夏处入手套点口风,可见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话题根本继续不下去,也只得放弃。就连以往就活跃的杨帆都躲在一旁沉默不语。渐渐地,空气中莫名的不安和躁动任谁都感觉到了,季颜暗叫不妙,几次去找林小寒想办法,却见林小寒也是一副病恹恹、提不起精神的模样,便再也说不出口,只能暗自焦急。
就这样挨了大半个月,有一天早上,一直留心的季颜忽然发现少了个叫李彬的男生,这人她记得异能是身体会发光,曾经在出逃的夜晚和厉夏有过口角,但后来相处的也还平和,怎么好好的就不见了?她赶紧找人询问,结果都说昨晚还见这男生在睡觉。这一下她心都有点凉,一大早没有支会任何人就失踪,除了离开再也不可能有别的理由。意识到严重性,她立即把除了厉夏的大家聚在一起说明了情况。失望的是没人感觉惊讶。一个个蔫蔫的,完全无所谓。
“跑就跑了呗。”那个视力像老鹰的男生杜宏伟低着头有气无力地说,“说是能回去,可是呢,大半年了,从夏天到冬天,这马上都要开春了,也没个动静,还隔三差五提心吊胆、走那么远的山路下山偷东西,这是人过的日子吗?就算有锦衣玉食,但窝在这么个狭小的地方,能不发疯就已经很不错了。”
季颜有点急,“他一个人跑了,很可能我们就会被暴露,那——”话才说了开头,杜宏伟就插了嘴,“也许不等他说出这里的位置,大家早就跑光了。”
“难道你还真想在古代过日子?你也下过山,你该知道山下古人过的什么日子。”季颜连续反问,心情颇为郁闷,这男生怎么没有头脑。
“如果实在回不去,那也只能认命。反正我是男的,怕什么。”杜宏伟不以为然地“哼”了声。这种骨子里的“重男轻女”引起了女生们的不满。安芸立即反驳,“没错,古代女人是没有地位,但那有怎么样呢。老娘下山就能找个男人嫁了,你呢,说不定饿死都没人可怜你这个男人。”最后男人两字她特别加重了口气。
“好了好了,”季颜打了圆场,“大家是一个整体,别说这些气话伤害自己人。”她转头看着杨帆问,“男生中一向以你为首,要不你带人去找找看。”
“找什么用。”杨帆心灰意冷,“他是自愿跑的,又没人逼他,不愿意回来难道我强把他捆回来?各安天命吧,若是再过段时间那什么古怪的‘门’没有出现,我们真要考虑下山的事了。总不能一辈子憋在山谷中做野人吧。”
季颜听到这番话,鼻子差点气歪,忍不住讥讽,“我明白了,原来你这大半年来一直附和着林小寒待在这个山谷中是原因的,是不是指望着泡到林小寒,能解决生理需求,所以才不急着下山的?哦,现在女人没了,赶紧下山找其她女人立刻成了最急迫的动力了?”
杨帆怒得脸通红,当初确实是他坚定地站在林小寒一边,劝说男生们留下。当然这里面不光有他将林小寒认作是自己人的意思,更有对林小寒智慧的拜服。现在季颜说中了他的尴尬点,他却偏偏找不到好的词语反驳,一时昏头,便口不择言中恶毒地诅咒说,“这是在古代,你和孟旸,哼,小心浸猪笼。”
季颜大怒,指着杨帆口中呼唤着孟旸。孟旸虽笨头笨脑,但对爱人的情绪还是很敏感,当即冲过了要厮打杨帆,周围的人赶紧拉劝。有人要林小寒站出来劝说,可顾着发呆的厉夏,根本不理会。眼看就要打起来了,忽然有人指着不远处,惊喜地大叫,“回来了回来了,别打啦别打啦。”
众人寻着望去,早上失踪的李彬灰头土脸、气喘吁吁地出现了。季颜刚要松口气,却听林小寒冷冷地问,“你喘气这么厉害,刚刚一定是在奔跑。什么事让你这么惊慌?”
这个李彬期期艾艾,有些难堪。自从发生林小寒怀孕事件以来,大家情绪普遍不高。表面上没人说什么,可大部分人心里都觉得回去基本不可能了。以往林小寒都用些似似而非的理论来说服大伙,大伙虽然听不太明白,但由于都信服林小寒那出众的智商,也就耐心等待。只是这时间拖得越长信心就消失得越快。林小寒的身孕不过是加速信心奔溃的筹码。有心人总会这样想,肚子这么大明显就是快生的节奏,在这峡谷中生产就凭林小寒的体质无疑是送死,最急迫回去的应该是林小寒,可看林小寒似乎完全没有回去的办法,整天就知道腻在厉夏身边,难道林小寒也放弃了只会得过且过?那我们待在这峡谷中还有什么意思?总不能一味的死等吧。几乎所有人都私下交换过这个看法。只不过李彬这个男生更快付诸行动罢了。头天晚上他特意借口不舒服早早地睡下,清晨趁着大家还在朦胧中又做出上厕所的姿态,一溜烟地跑出了峡谷。其实他也不想一个人跑,他拿言语试探过其他人,女生们更抱团不大容易说动。男生中,杨帆还沉浸在完全失恋的痛苦中,对外界一切不闻不问。刘明全不同意,杜宏伟和冯健模棱两可,说再等等。他思来想去,觉得再等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干脆先下山去闯闯,能顺利生活下来最好不过,不能的话再回来就是,反正他也下山过几次,天明的话还是认得路。他的认知和杜宏伟倒是差不多,这是古代,而他又是个男生,也危险不到哪儿去。念头一起便不可遏止,特意找了个雪化后的晴天,他带了点水和干粮顺利地走出了峡谷,他早想好了,水和干粮少一点没人会注意的。可是继续走了大约两个小时,他忽然发现不对了。前方远远地传来了很大的吵杂声,锣鼓声、敲击声,吆喝声纷纷乱乱的。被抓到基地的遭遇让他失了以往的莽撞和大胆,多留了个心眼,找了个十分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确定没有危险后再出来。不大功夫,吵杂声越来越近,就连古人的衣服也隐约可见。明显的这是一只大部队,十来人的衙役手持刀枪,后面还跟着百来个拿着棍棒的壮丁。从队伍中发出的只言片语中,他立刻明白了什么事。他们下山偷得次数太多了,引起了镇上的公愤,在那个有势力的大户牵头下,府衙出了点兵丁,又在镇上招募了乡勇,浩浩荡荡上山捉贼。好歹是共患难的同伴,在大家有危险的情况下,他也做不到自私自利地跑掉,所以赶紧又跑回来报信。末了,他又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当时偷跑是因为回去无望,心里想着不如先下山混一下子看看。可是现在有危险了,我要是不回来报信,那就真不是人了。我是真的把大家当朋友的,大家快想想办法吧。”
林小寒见大伙不由自主地看着自己,暗自长叹,柔和地对李彬说,“其实没有人怪你,去留自愿,我们又不是基地,不会囚禁任何人的。你能回来报信,说明真得担心大家的安危,反而我们该感激你。可是,”她看向大家,“让大家失望了,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我们下山的次数多,但拿到的东西却不多,而且都和衣食住行有关,贵重的东西丝毫没动过,这说明山上即便有盗贼也是一小伙毫无威胁、不成气候的‘穷苦散沙’,否则早就血洗镇上了。古人也不是呆子,这是一想就透的事情,要不然也不会只派十来个衙役坐镇。目的只是想吓跑盗贼罢了。”
“可是后面还有一百多人的乡民呢。”李彬不解地问出了大家的心声,“吓跑我们也用不着这么多人吧?”
“一壮声威,二壮胆。老百姓都是这样的,干什么事人多心里才踏实。”林小寒打了个比方,“如果你家腌的几斤肉被偷了,虽然损失不大,但你心里依然会窝着火。同样道理,镇上的百姓当然也是心里有火,火气越积越大,肯定要找个宣泄的途径。古代的衙役和现在的警察一样,为了几袋米、几床被子,总不值得出警的。所以百姓就得找镇上有威望的人主持公道,这个大户也许不在乎损失的那么一点东西,但在百姓心中树立声望的事肯定还是愿意做的。不过真要剿匪捉贼何必敲锣打鼓呢,这不是明显地告之匪贼吗。”
“你的意思是,捉贼的人一方面认为我们不足为惧,但另一方面又怕猜错了碰到硬茬,于是弄出大的动静,让我们闻风而躲,这样皆大欢喜。”季颜恍然大悟,“这么说他们闹腾一阵子就会撤了?”
杨帆突然冷“哼”了一声,“如果发现他们发现这个峡谷,看见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孕’,那我们可就倒血霉了。人就是这么劣根,真的盗匪玩命徒,他们反而不敢怎么样。就是我们这样毫无反抗能力的弱者,他们才敢拿我们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