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辉笑笑说:“年轻人瞌睡多,让夏荷先去睡吧,我来洗。”说着就挽起袖子朝洗碗池走去。
夏荷说:“还是于哥通晴达理,于哥万岁。”
夏叶儿看着夏荷啪嗒一声把门关了,回头对于小辉说:“看你把她惯的。”
这时柯庆阳走过来,对于小辉说:“于哥,这柯氏狗肉铺从开张到现在,你帮了好大的忙,今晚还让你洗碗,真是过意不去。就冲你这大经理的身份,洗碗这粗活怕失了体面,这活还是让我来吧。”
于小辉说:“庆阳,你这话就差了,你莫看我如今人模狗样混了个啥子鸡巴经理,当年我要多惨有多惨?腰里别把彻砖刀四乡讨活干,工钱要不要莫关系,就图一日三餐把个肚儿亏圆。有时一时半会找不到活干,一天到晚肚皮里头就得唱空城计。告诉你,我哪样没干过?七十二行外加坑蒙拐骗偷,这也叫被逼上梁山?今晚不就是洗几个碗么,掉不了价的。”
夏叶儿感到庆阳那一双眼死死盯着于小辉,语言虽软但话中有刺。她知道她在这俩个男人心中的份量,男人都是醋缸子里泡大的,那眼里容不得丁点大的尘粒。她怕为了她庆阳会作出什么难堪来,让她下不了台。她说:“于小辉,这天也不早了,太晚了我怕你找不到歇处。我的意思是让于小辉早些回去休息,回去晚了,古镇会飞来闲言碎语泼你脏水。”
话说到这份上,于小辉明白夏叶儿的心晴,就说:“好吧,你们都早歇着,这开铺店不是一天两天的活儿,别干晚了,误了明天开门。”说完于小辉就走出了柯氏狗肉铺。夏叶儿跟在后面相送,到了钟鼓楼下,于小辉说:“夏叶儿,咋晚我给你说的话你都想过么?我可在等你的回话哇?”
夏叶儿“嗯”了一声只点点头。
“那你考虑如何?”于小辉问。
夏叶儿说:“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等我和柯明浩娃正式离婚后再说吧。”
于小辉很高兴,说:“夏叶儿,你知道么,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哟。”
夏叶儿“扑哧”一下笑了:“你又没死过。”
于小辉说:“我死过的,青春死了,是你给了我的青春和第二次爱晴。你知道么,从前我穷得叮当响就发誓挣钱,可当有了钱时你周围全是些围着你喊万岁尽是些虚来虚去的人。说实话,这些人都看在钱份上,你和他们不同。”
夏叶儿说:“都是人,有啥不同?钱,那个又不想,不想钱才是瓜娃子。可想钱得有个想钱的正道,打家劫道的钱你敢想么?哪是要炮打脑壳敲沙罐的。”
于小辉心里一格登,说:“那是那是。”
夏叶儿又说:“听说你也整了些昧心钱。”
“谁说的?”于小辉问。
夏叶儿说:“古镇人都这样说呢?”
于小辉住了声,说没整昧心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年月整不整昧心钱谁说得清楚,你想正正经经人家谁相信你。他们都有亲戚老表姐儿妹子哟,工程谁包都一个样。说实话,你穷你寒二哥找来了我心甘晴愿送他个几千几万。有时送个大封封心里不愿,还要装出笑脸。你以为我想送么,我要赚钱,我公司这一班人马要活干要吃饭。送吧送吧,你吃我一万,我在工程中就多造个二万。反正都吃的是国家集体的,不吃白不吃呀?
夏叶儿说:“这样下去,你让我为你担心。”
于小辉鼻儿一阵酸酸的,他知道这样送下去,总有一天会送出麻烦来的。如今为了夏叶儿,也为了自己,那种伙起伙起整集体的事。以后还是少干一些。夜路走多了,总会撞上道路鬼的。于小辉说:“夏叶儿,别送了,你还是回狗肉铺里吧。”
夏叶儿点点头站住了。
他走了十几步后,夏叶儿又叫住了他,他又转头回来。夏叶儿对他说:“你要想积德施舍善心的话,就出钱替古镇百姓做点善事。绵远河东桥没栏杆,一到洪水天就有赶场的人被挤下河去。我想做这善事,可我没钱,就只能卖卖嘴白。当然,我只是说说,主意你自个儿去拿。这世上,越有钱的越抠门。”
于小辉说:“我听你的,钱么,不就是纸么。”
于小辉走了,夏叶儿凝立在钟鼓楼的黑影里,望着远去的于小辉的背影。
古镇的夜在经济大潮的涌动下努力想和城市接轨,一些都市的霓虹灯和卡拉ok在深夜刺破了古镇昔日那古朴和亘古的宁静,五音不全的或是烟酒过度的大嗓门竞毫无羞忌地渲泄着那唱跑了调的“纤夫的爱”和“姑娘十八一朵花”。
夏叶儿又想起了柯明浩娃,不知他现在在哪里?但这念头只是从脑际一擦过就如流星般消失了。街风吹来,她打了一个寒颤。这时,柯庆阳为她披上一件衣衫,说“夜露重呢,当心着凉。”她转头来看着柯庆阳。柯庆阳说:“于小辉这人也真是,四十上下的人了还像踩蛋的公鸡一样围着你转,他龟儿子安的啥子心哟?想占你便宜么?若真这样,看我那天用杀狗的刀宰了他,放在熏肉的熏灶,熏熟了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