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名”也不以为意,照样带着笑,一拂衣,挺起腰坐得端正,他不理会识海里突如其来的一阵波动,只神往地看着船边的水浪,天上极淡的浮云,低声笑道:“很不错,这一趟中原之行,阿黛没有事了,而夜名,好孩子,想不到我丹丘生误打误撞,居然有了你这样半个亲授的弟子。只可惜你心太软,金光啊,这样的大叔可不合适于你,而你到现在还怕惹他不悦……”
突然振威一喝,“罢了,我也是痴极。百年尘土,万法归寂,因因果果,果果因因,却又何劳强作推算?”大笑声里,他慢慢合上双目,身子一僵,再睁眼时,一片茫然之色,已是夜名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
小雨叫了几声,挣开青龙的手,过去拉住夜名摇晃,夜名俯身将她抱起,看一看流云,再看一看青龙,眼里慢慢便噙了泪,低声说道:“他问我要不要做他徒弟,我想着要是答应了,大叔会不高兴,才迟疑一下,前辈笑了一笑……径自就这么去了……”
方才,丹丘生没有再说什么,可夜名清楚感受到了他的黯然,令他后悔之余就要答应下来,可已经迟了,丹丘生用天龙寺秘法将天龙寺法诀和一生心得硬生生印记在他识海中,自己的神识却散失不见,任夜名怎么呼唤,也再没了回应。
流云与青龙都沉默了下去,不知该如何安慰于他。许久,流云一拳击在船面,猛地站起身,大步向前舱冲去,边走边道:“青龙,有些事,我要当面问清楚。你带我去见金光,我要当面问他!”
过走廊登上二层,再往前到尽头,便是金光所居。流云一路疾走,默不作声,青龙落在他身后,低声叹气,流云忍了又忍,到底不禁气道:“我不过是要见他,你这般神色做什么?是,因为师娘她去了,我多半在陪着师父,可是,便如丹丘生所言,有些事,终究是要提的……其实这二十年里,若我和你们四人开诚布公直接说破心思,也许,对玄心正宗而言才真正是一件好事!”
青龙只有苦笑,该怎么和相处了多年的当代宗主说?沉沉又是一声叹,问道:“流云,你曾说过,早不乐为玄心正宗之主,当真是心中所想?”流云不假思索答道:“那些年天下太平,只有零散小妖害人,我这宗主全无用处,何必要迫自己做不喜欢之事?只是……青龙,我不做宗主无妨,但我不放心金光!”青龙便摇了摇头,情绪越发低落,只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转过一个弯,走廊便到了尽头,半掩的舱门里,传出的是朱雀的说话声:“你与流云的名剌,已沿湘江一路投赠下去,各路官府,也准备好了一路的迎送。不论是否表面文章,玄心正宗平息南郭镇妖患的功绩,都可以藉这声势遍传天下了。”
青龙足步一顿,流云却不管,重重推开门,一触眼,却见玄武正在桌边研墨,便道:“正好,朱雀玄武你们都在,我要见金光!”玄武吃了一惊,急抬头,面上现出的,却是与青龙一样的苦笑,说道:“你来了?今天,不用去陪燕前辈?”
流云没有答他,目光向里移,桌后宽大木椅上,正襟危坐的,正是数日没有见到的金光。当下便上前几步,对面而立,伸手指向自己,再指一指眼前这人,沉声道:“我,诸葛流云,有话要和你说!”
青龙跟进来,低头嗫嚅着说了几句,却是谁也听不清楚。金光抬起眼,面无表情地盯他看了一阵,青龙的头,便越发低了下去。然后,那目光转向了流云,金光便极淡定地笑了一笑,缓缓道:“很好,青龙,你终于肯让他来见我了。玄心正宗的宗主传承,便于今日,由你们玄心三将,与我这传镜长老,共同确立下来吧!”
咚地一声重响,青龙直接跪倒在地,玄武、朱雀相互对视,表情俱有些哭笑不得,反倒是气冲冲进来的流云有些莫名其妙,说道:“传镜长老?共同确立?你说的话,为何我竟全然不懂了?不过无妨,我要和你说的,也正是玄心宗主一事……”
“流云宗主!”
青龙一声制止,声音里说不出的烦燥,诸葛流云却不管他,咬着牙,一口气吐出近日诸多烦恼的源头:“南郭镇中,你说过由青龙主持宗门。如今十来天过去了,我瞧你行事,却全无践诺的样子。金光,直说了吧!我不做宗主无所谓,但也不能由你回来做!由你做了,我对不起玄心正宗,也对不起……师父师娘。你不做,我自会让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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