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中天,午时将至,正是南郭镇生变之后的第九个午日。
镇外平岗上的草木,已有了萎谢的模样,只有松桧森森,不改矫健天性。另有一条小溪,从岗边斜斜绕过。白光如带,流水淙淙,夹在风拂松杪的沙沙声里,显得分外幽绝。但一阵呛呛的兵刃互击声突然响起,顿将这幽绝破坏得分毫不存。
几支松桠折断摔落,砸起大片尘土。一柄尖矛余势不竭,一吞一吐,就势向下钻出,呛地一声,将一名举刀上架的中年汉子,连人带刀砸得矮了尺许。使矛的男子毫不停留,双足落地,矛尖后戳,又震开了一柄袭来的长剑。
另一柄刀从旁砍落,迅如奔雷,寒芒闪烁不定。使矛男子回枪不及,只得退了一步,另一名同伴抢上,手中双戟横扫,刀戟相交,一声大响,真气激荡到处,硬将刀势移开,堪堪为使矛男子挡下了这一击。
呀的一声叫,却是使矛男子更不回顾,枪如银蛇,将先前使剑对手穿肩而过,一篷血雨随枪迸出,使剑的那人痛不可当下,破口大骂出声:“他奶奶的,你们神行门就会依仗奥援作威作福,有种和我们天道会一对一比上一场!”
又是几声惨叫,岗上激斗的数十人里,几乎已伤了泰半。助使矛男子解厄的使戟汉子有些不安起来,不再使进手招式,只舞戟将自己护得密不透风,提气叫道:“凌会主,常门主,大夥儿先停手,有话慢慢说如何?大家同是本地人,这般自相残杀,没由来地让外人看了笑话!”
险些劈中了使矛男子的那名刀客,便是使戟汉子口中的凌会主了,单名一个恒字,正气得脸色铁青,闻言怒叫道:“是谁先动的手?江彬,你若有诚意,便喝令你的春陵帮先停下手来!”
使戟汉子江彬点头道:“这也使得。”一声呼哨,带了几名同样使戟的汉子退出战团,又对那使矛男子遥遥劝道,“常门主,你也停手了罢!日已近午,生门开放入镇杀魔的时候又要到了。咱们比不了玄心正宗灵月教之类的大宗派,可也不能平白伤损在内耗之上!”
使矛男子名叫常务生,久战不下,早就有些后悔,正好就势下坡,喝道:“既然江大哥凌会主都有意以和为贵,神行门又岂是好战之徒?兄弟们都退后,是非曲折,大家且在言语上讨个清楚明白!”
那边凌恒也借机叫退了下属,一群人分三拨鼎足而立。江彬是常务生请来助拳说理的,身份超然一些,便开口说道:“此次剌史大人向全境颁令除魔,任一宗门,都想在这次事中大出风头,七七八八的大派小派,也不知来了多少。为了便于协调,监天司湖南指挥使徐敬宏大人,才与玄心正宗灵月教等几大宗派牵头提议,以地域为限,分湖南为五个方位,每一方推一个临时首领,通力合作除魔。当上这首领,固然是荣耀之至,但一味靠打杀来挤压别派服从,终也不是办法。”
天道会主凌恒喝道:“我天道会靠打杀挤压谁来着了?湘南一带公推以我为代表,那又不是我凌某人硬压着他们答应的!”
常务生却冷笑一声,说:“我神行门因为大水路阻,迟了几天,才让你动手脚拨了头筹。本门主不过抱怨了几句,你便假公济私,将我门中置到最危险的死门防护。若非玄心正宗的雷战前辈发觉不对,率众驰援,本门一干精英好手,可全让你不明不白地报销了,真是好算计,好手段啊!”
凌恒怒道:“死不起人,便别想着一步登天扬名立万。比你早来几天南郭镇的宗派,仅应付外围的魔头偷袭,便不知有多少好男儿杀身成仁,岂有象你这般斤斤计较的小心眼儿?”手一抬,呛呛一片连响,双方入鞘的兵刃再度抽出,眼见又是一场混战。便在这时,健马飞驰声从岗下传来,有人提气大声喝道:“玄心正宗治下雷战路过,还请各位大局为重,稍安勿燥,休得自相残杀!”
凌恒脸上变色,紧握刀柄,冷笑道:“好本事,常门主,连玄心正宗都来为你助拳了么?”但那健马冲得好快,一霎间已到了近前,雷战将他的话听了个一字不漏,也不反驳,只朗声说道:“各位恩怨请先放下,今日魔氛大炽,虽近午时,仍里外呼应,反扑不休。我奉朱雀护法之令,邀各位南方一聚,共探个究竟由来!”
说罢绝不停留,缰绳一催,泼剌剌向前飞驰而去。但似要证实他所言一般,一阵阵号角蜂起,此起彼落,众人都知道,那是玄心正宗所设防护大阵特有的示警传讯。
江彬最先准备离开,对凌、常二人劝道:“兄弟我比两位来得都早,亲见了当时的惨状。如非玄心正宗的朱雀护法见机得早,在魔物为祸前便设下了大阵守护,只怕整个湘中,都已成了渺无人烟的修罗地狱。雷战先生所言不错,大局为重,请恕姓江的要先行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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