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阵,芷玄道人没有转头,望着眼前的山道,却是笑道:“苏师侄,今日‘宝缘会’,师叔我可要谢你一番。”
苏子元一楞,片刻道:“弟子不敢,师叔是有什么吩咐?”
芷玄道人摇了摇头,道:“苏师侄那日送来的新元丹,今日可是派上了大的用场,我院下弟子每人两颗,还多多有余,你说师叔该不该多谢你了?”
苏子元‘啊’了一声,萧誉欢在一旁也是惊了一下,看向苏子元。只见苏子元一张苦脸,道:“师叔严重了,弟子应该的。”
萧誉欢狠狠瞪了一眼苏子元,将其拉到一边,轻声道:“好,好一句应该的,怎么不见你给我白日院众多师兄弟炼制新元丹。”
苏子元沉埋着头,无言以对。忽闻萧誉欢道了声:“当真是一个叛徒。”
苏子元欲抬头解释,却见萧誉欢一脸难看的走开了。
苏子元一脸无辜,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其实他虽然在炼药房做事,但也是身为白日院弟子。前些月他与聂心云苦炼三天,赶制二百四十九颗新元丹,确实是送给了玄清院芷玄道人,却也是无奈之举,其中原委当真可谓一言难尽。
新元丹虽然不是什么奇药妙丸,对于强健身体,补充元气,倒也有几分疗效。今日‘宝缘会’,此药对于众多弟子来说,还是有些好处。此时芷玄道人这番明说,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心。却让苏子元免不了一个‘叛徒’的名号。只怕这件事要是被众多白日院弟子知晓了,那他恐怕今后再无宁日了。
他这般一想,心中唏嘘不已。忽地抬头看了一眼几步之外的莫竹,见后者微微柔情地望着他,亦是一脸担心样子。当下也不再想,顾自哼了一声,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或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众人说说笑笑,一路不停,在不久之后,又遇到一些弟子,只有少少十数人,原来是风庆院的一些弟子,他们走的较晚,此刻正赶着去和自己院中弟子的大部队集合。这些风庆院的弟子与众人倒不多话,除了对芷玄道人以外,他们对一旁的莫竹却是恭敬有加,如若对待派中长辈一般。
聂心云走在他们身后,他虽不是喜欢个管闲事的人,也隐隐有些奇怪。萧誉欢刚才斥完了苏子元后,便来到了聂心云的身边,可他适才他问过聂心云后,也知道苏子元炼制新元丹的时候,而聂心云也算是个帮凶,不禁苦笑摇头。
此刻萧誉欢看了一眼聂心云,见他望着面前众人谈话,仿佛知道他的心思,便与他说了一番。
原来莫竹是风清院莫须道人的独生女,只因莫竹刚出生时,便一直大哭不已,这本身倒也正常,可是那时的莫竹却哭得没有停歇,只把风庆院闹的是鸡犬不宁。甚而还惊动了掌门真人和其他几位掌院。众人纷纷前去观看,可纵使几位都是一身道行修为高深的世间高人,对于莫竹却是无可奈何,相互摇头不已。
最后还是姗姗去迟的玄清院掌院芷玄道人,只将莫竹抱在怀中,她立即哭声顿之,反而冲着芷玄道人呵呵直笑。只把谷风掌门和几位掌院看傻了眼,芷玄道人更是高兴异常,口中直说莫竹孩儿与她有缘,而且当众便要收她为内室弟子。莫须道人哪里肯愿意,可谁知那莫竹刚被抱离芷玄道人怀中,就又哭又嘶,待芷玄道人再抱回之时,又破涕为笑。这般一弄,众人哪里还有办法。谷风真人当时就下了死令,要芷玄道人收下了还在襁褓之中的莫竹,莫须道人哭笑不得,也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这些事情大多都是李远白曾经告诉萧誉欢的,此时聂心云听他说完,不禁也觉得好笑,转头不见苏子元,心中又想起一事,小声问萧誉欢,道:“萧大哥,我见苏师兄常常往那玄清院跑,又听你说……”
聂心云还没说完,萧誉欢打了个‘嘘’声的手势,将他拉到一边,道:“咱们小声一点,莫要给别人听见了。”
聂心云一楞,怪眼看了看萧誉欢,直觉他与往日不同,木然点了点头。
只听萧誉欢道:“心云,你可不知,莫师姐她数年之前患过一场病。苏师兄又在炼药房做事,那些日子,苏师兄经常给莫师姐送药,对她照顾的很。自打那时候起,莫师姐便对苏师兄不一样了。”
忽想起了什么,萧誉欢‘哦?’了一声,面色顿悟,自语道:“我看苏师兄给玄清院送了那么多新元丹,多半是想讨好芷玄师叔,这厮怎地这般无耻。”萧誉欢虽然这么说,脸上却丝毫没有怒容,反倒是一脸笑意。
聂心云点点头,似是赞成萧誉欢的说法,随即也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正走在莫竹身边不远处的苏子元。
这般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辰。
聂心云只见脚下的青石道边,忽地出现一处两丈多宽的缺口,缺口两旁分别立着一棵参天高树。众人转身过了缺口,往面前的一处平地走去。聂心云走在众弟子人群中靠后一些,不经意间,转眼见来时那山道依旧笔笔直直通往峰顶,似是没有尽头。
因为穿过缺口的弟子众多,而缺口又不算太大,待聂心云要走进的时候,忽闻耳边隐隐有些声音,抬头望去,那通往峰顶的山道远处,模模糊糊中有些人影下来。只微微看了一眼,想必是其他院中的弟子,便踏步进了缺口去。
平地不过数十步,与白日院一般,眼下又是一片巨大悬崖,半空而望,悬崖上房屋无数,其间又有小树流水,亭台廊阁,花丛荷池,平原山坡。便是天成院的所在了。聂心云虽然来过一次天成院,却是萧誉欢御剑从悬崖侧面带他飞行而来的。此刻见到天成院全景,倒与白日院有些相似。
其实明仑六大道院,表面看上去都有些相似,而在细致的布景格局上,却大有不同。当年羽机道人主张创建六脉道院,是由他六位师兄妹自主选地弄屋造殿。每人性格,难以相同。所以在各自的悬崖上,按自喜好,建设上有怎会相同呢。
就拿众人面前的悬崖边来说,在边处有一条通往崖下的阶梯。白日院上,亦有这样一条阶梯,是由巨大青石所造而成。而换在了天成院,这阶梯却是变成了通身黑木,那黑木看上去古旧朴拙,厚实稳重。虽想象得出,这数百层阶梯是由万千块大黑木积成的,却丝毫看不出中间的细缝,通身似是一个整体,紧紧粘在了悬崖的壁上,而一览黑木阶梯,经过了这千百年的日晒雨淋,没有丁点破败受损的痕迹,想来也是稀罕之物。
众人井然有序的顺着黑木阶梯下到了悬崖下,数百步之后,便进了白日院的正院中。
这一日,天成院热闹非凡,随处一看,便见院中四处都有弟子走动,三三两两,或谈或笑,个个面上喜色不断。
自适才进了院门之后,白日院与玄清院的弟子就站分了开来,而那一行的十多位风庆院弟子,似是发现自己院中弟子踪迹,与两院人道别之后,一齐离去。此时,院中的远处走来几人,年纪轻轻,都是二十岁左右的模样,其中还有两位女子。那几人不偏不倚,正朝两院弟子这边走来。
等走进,那几人纷纷朝芷玄道人拱手行了一礼,口中道:“见过芷玄师叔。”
芷玄道人微微笑了一笑,摆手道:“几位师侄不用多礼。”
那几人转过头来。当先一人,身着一身墨绿道袍,手中一把合起的玉骨折扇捏握在手中,只见他朝萧誉欢亦是微行了一礼,道了声:“萧师兄。”
萧誉欢点了点头,拱手算是回了一礼。
绿袍青年,便是天成院掌院侯令天的独子侯君儿,此刻他又转过身子看向芷玄道人去,道:“师叔一行辛苦,待我让师妹领各位去休息。”说完,他往后道了声:“雪烟师妹。”
站在他身后的那两位年轻女子中,闻声走出一人,上前朝芷玄道人行了一礼,道:“芷玄师叔,诸位师姐请随我来。”
芷玄道人点了点头,转身朝萧誉欢道:“萧师侄,师叔先行一步了,‘宝缘会’上再见。”
萧誉欢点头施礼道:“师叔请。”
待玄清院众人走后,侯君儿那几人脸色顿时轻松了下来,侯君儿转身朝身后几人道:“段师伯周师叔他们还没有到,你们在此迎候,我领萧师兄他们去休息。”
那几位天成院弟子点头领命,侯君儿笑着看向萧誉欢,道:“萧师兄,我们走吧。”
萧誉欢点头,领着众人随侯君儿往一处院中卵石小道走去。
萧誉欢一行白日院弟子被安排在一处院落之中,院子里大大小小估计有客房三四十来间,平均每间屋子都有八九个弟子。
侯君儿最后将萧誉欢几人送回了房间,与之笑谈了几句,便退了出去。
萧誉欢忽是想起了什么事,挨个房间打听,最后把聂心云找来自己身边,让他待在了自己房中。这般过了大约一个多时辰之后,天成院派来两名弟子,说是掌门真人和几位掌院都已经到了天成殿,吩咐各位明仑弟子前去明仑殿集合。萧誉欢赶紧集合白日院众人,与天成院两位弟子前去天成殿。
天成院主殿天成殿。
此时殿外已人山人海,众多弟子皆排站在殿外的道场上,那道场中的三座巨大青铜香炉,此刻也被围的是水泄不通。萧誉欢一行白日院弟子似是最后到来,因为白日院的弟子人数在六大道院中是最多的,此刻难免引得众多其他道院弟子转头来看,有熟识的,相互微笑点头示意。聂心云何时见过这种场面,此时他多亏走在人群中间,而他个头又不算太高,被周围的师兄们档个严实,也免去了他的一些不适应。
道场上弟子虽多,每一院弟子相互都隔着一些距离。在最右边顶靠前,也就是紧临着天成殿殿门前的阶梯下,那两院弟子都是女性。她们是玄清院和修思院门下。此时也最引场上人的注目。不管在哪里,养眼的美好事物,总能多让人伫足观看。
萧誉欢安排好白日院众弟子之后,朝身边道:“秦师兄,你随我去拜见几位师伯师叔。”
在他身边,一位身材高大,背着一把同样阔大道剑的青年点了点头,道:“好。”
萧誉欢刚要走,却想起一事,往身后弟子人群中走去,找到了正低头似是在想事的聂心云,道:“心云,你随我一起吧。”
聂心云一楞,片刻后点了点头。
萧誉欢不再耽搁,带着聂心云与那位高大青年,直往众院弟子中间那一条几丈之宽的人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