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正对荷塘前面的大厅,很是不小,阮籍自己坐到南面的主位上,司马坐在左手边底下第一个位置。向宁看了一眼他们,然后主动垂手站在司马后面。阮籍看到很是不满,“小兄弟,坐。”他挥手就指了自己右手旁边,他看看司马,说道:“我坐这可以么。”指的是她旁边那个位子,“好,你想坐哪就哪。”向宁一下子坐下,也学着伸腿,然后看了她一下,觉得能离的近一些。坐在旁边十分幸福。司马看了他一眼,又瞪眼望着阮籍。
“好了,别瞪我了,我知道你饿了,每回都被你们抢光。”他朝旁边的仆人说道:“羊弄好了没。”“老爷,还得等一会儿。”“告诉小胡。别弄老了。”向宁一听问了一句,“烤全羊?”
“恩。本大人家的烤羊可是洛阳城里出名,每月就烤这一只,是鲜卑上等的小羊羔,味道鲜嫩不膻,再加上本家特有的辅料和烤制方法,呵呵。所以基本这一天很多人都要不请自来。”向宁觉得这段说的有点像美国某个上校在自吹自擂。“好了,一会儿就好了。”他缕缕自己那隶体一字的胡子,很是得意。不一会儿,从两侧出来几个仆人给每个桌子上准备碗筷。向宁也觉得饿了,竟然有种想拿筷子敲碗的冲动,突然只见门外突然闯进那么一个人。两撇八字胡身材也不高,瘦瘦弱弱的也穿着跟阮籍一样的宽袖衣服,不过穿在他身上有点别扭,仔细一看,这人在四平八稳的迈着合于礼法的官步,跟这套闲散的衣裳不搭调。进了门就朝阮籍跑过去,后面还跟着个仆役,冲着他满脸是笑喊道“嗣宗。”然后突然看到了坐在司马下手的向宁,赶忙收起了脸色,问道:“这位是,嗣宗你给我们引荐下吧。”阮籍给了他一个白眼,没有理睬。仔细一看,靠。穿着我们家仆人的衣服。这谁啊,坐这。板起脸到,“你谁啊,归谁管,敢坐这,还不起来,要不起来我叫王胡……”
司马淡淡说道:“我的仆人。”“你的仆人。”司马昭仔细想了想,然后悟到:“哦,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把老九打了的那个,打得好。”被司马狠狠剜了一眼。自己也发现说了不该说的,连忙住嘴。
“这是二哥。”向宁听闻赶忙从席子上起来,然后跪下行礼。“向宁叩见二爷,问主子安好。”
“好,很好。”司马昭笑道,“这才有个样子。你怎么坐这啊。”司马说道:“你手下那个仆役要能吟诗,自然也坐得。”向宁一看,不是许平是谁,腰里别着那把破剑。矮矮的个子,衣服还是那么古朴,心说行啊,真把自己当王宝强演司令警卫员了。不过今日自己为座上客,你只能在那站着,他得意的看了许平一样。司马昭说道:“他可不会,我就是喜欢他这张永远板着的脸,觉得有杀气,所以干什么都带着。”阮籍听闻此话嘴里的酒差点没吐出来,结果呛到嗓子里咳了好几下。司马昭刚想坐到阮籍右手边的位置上。
“不让坐。”“凭什么。”“这是留给贵人的,你这俗人不能坐。”“我怎么俗。偏坐。”说完就一屁股坐在那不动肯了,然后许平立在后面。司马昭说道:“羊肉呢。”“还没好呢。”阮籍不耐烦道。“还没好,那小我给你讲故事啊。”他撇了一眼阮籍,满是不屑,“那年小时候我去他家,结果到他那玩,玩累了想喝水,就那一杯水了。结果我们两个抢开了,谁也不放手,你猜怎么招。你猜。”看到阮籍恼怒的神色,十分得意,“他这个名士往水里吐了口唾沫。”“二哥,一会儿还吃饭呢。”司马昭并没有理他妹妹,“我心想这不行啊,要不然这口水就喝不到了,于是我也吐了口。结果他又吐了口。然后我还吐了口。”阮籍怒道:“行了,我没你厉害,最后放手了,那水让你喝了,别说了。”“就你这还名士呢。”“再说我就送客了。”“好好好,不说,那一会儿羊腿要分我一大块。不然还有老多事小都没听过。”
阮籍乐道,“好,一会儿还有一壶我爹藏得建安时候的御酒,算是我今天特意为堵你嘴拿出来的。”
两个人正胡扯着什么,只见又有两个人走进来了,其中一个约莫二十五六,正值青春盛年,仪表非常,个子高而纤弱,美须眉,身着儒服,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另一个年纪不过二十,身子可就羸弱的很了,比前面那个矮了半头,弱不禁风,长的一副文人样子。他们走到阮籍近前,深施一礼。“见过嗣宗大人,我们两个冒昧前来。”“无事的,坐吧。”向宁使劲瞪着阮籍,最终没看到他瞪白眼珠子,十分失望。心说也就自己和司马昭领这白眼了,看这座位一会儿还有谁。
“叔子,往这边坐,我嫂子想你呢,说老长时间没见你。过来。”羊祜看到是司马昭只得挨着坐下,“子上大人一向可好,姐夫姐姐可好。”“好着呢,好着呢。”司马昭动手想把他那张几案拉过来,羊祜又不好意思阻止。阮籍叫道:“行了,别在那胡折腾。回来让他跟你回家去看子元大人不就完了吗。”司马昭一拍手到:“我怎么没想到,对,一会儿回去时你跟我走啊,嫂子很想你。”然后羊祜和王弼依着司马昭坐下,司马昭又看了一眼王弼,“辅嗣,我哥很是想你,还有我老丈人,他一天天就在屋子学经,很多次都跟我提到你,说你年纪轻轻是天才,很多人学了一辈子都赶不上你,每天都等你去跟他探讨什么经文。你回来去时,别把他累着。说一会儿就完了。”“辅嗣记着了。”然后也坐下。向宁心想,天才,哦想起来了。王弼嘛,哲学史好像有他专门一章,具体说的什么全忘了,就记得早死了。那个老师说过他要再活几年成就不得多么大呢。那个是羊祜,书里写的是司马师妻子的弟弟,灭吴名将,《神雕侠侣》最后郭襄那段也讲过什么堕泪碑,记不清了,好像很有仁者风范。想到这,突然看了司马一眼,就想喊姑姑。不过没敢,自己还是这么坐着。
“热啊,热。”门外又出现一个人,只见这个人满头是汗,穿了件青色长袖便袍,那袖子大到裁开足能做两个袖子,他不住的抓挠衣襟,向宁只见这个人面若涂脂一样,一步三摇,还不停回视自己的步姿,像希腊神话里的水仙一样自恋。然后看到他脖子的肌肤,再看了司马一眼,心说还真难分高下。见到这个人,司马昭起身迎道:“尚书大人,您来了。公主一向可好。”
“都好。”然后他朝阮籍施了一礼,“平叔不请自来,还望见谅。”阮籍笑道,“没什么。尚书大人请坐。”何晏看到司马昭坐在那边,下意识就坐在对面。他看看向宁,问道:“这位兄台没有见过。在下何平叔。”向宁赶忙施礼,“鄙人温县向宁,眼下在太傅家中做事,参见尚书大人。”他看了看向宁的打扮,明显一个仆人,不过能得阮籍欣赏坐在这个位置上,想来也不是凡人。
向宁看到他浑身大汗,心想这老白脸干什么了。于是他侧身往司马那贴去,问道:“他怎么浑身是汗。”“服五石散了,回去。”司马恼道。何晏听到他们说话,微微笑了笑,“小兄弟对这五石散可有兴趣。”他颇为得意,“我在仲景之方略加改进,现在服食非唯治病,亦觉神明开朗。”向宁听过五石散这种东西,好像就是用矿石凑成的,吃了能精神百倍,然后觉得热,心说原来是吃这个。他也不知道这风靡魏晋的五石散是由眼前这位曹操养子,当朝驸马,曹爽手下第一红人,尚书关内侯何晏何平叔开始吃的。只是自己没有吃石头的嗜好“还是不必了。谢谢大人。”
一个仆人冲阮籍说了一句,阮籍说道:“好了,不等了,有谁算谁,上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