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打人爱谁谁-第31章_ 御宅屋自由小说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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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2 / 2)

第七章

传奇制造者王有蹄(1)

火车减下速度,逛逛荡荡地过了建国门的灰楼,停在北京站。那年,王有蹄随着人流向外走,途中停下两次,检查提包的拉链是否开了。这个人造革包由棕格子和黄格子组成图案,给他添了一分城里人的气派。虽然是伪劣产品,好歹比塑料编织袋强。它的拉链几次自己裂开,透出王有蹄塞进里面的绛红色棉毛衣裤。王有蹄耐心地一遍又一遍拉上它,扯断拉链不时露出的线头。

那年,当王有蹄来到火车站的站前广场,他再次停下来。人流嘈杂。到处是错动的影子、笨重的行李、大着嗓门相互吆喝的声音。混浊的气味包围着他,在头顶上方,有一种嗡嗡的混响,使他不大能把周遭的说话声听得真亮。不远的几步外,一张铺在地上的草编席上,坐着一个扁塌鼻的妇女,裂着怀哺乳。婴儿吃饱了,她不慌不忙抹了抹他的头顶,才遮上自己硕大的乳房。两个倒卖火车票的贩子正和买主讨价还价,他们握有两张前往广州的卧铺票;买主看来像一对小夫妻,显然有迫切的需要,但对昂贵的加价难以承受。其中一个小个子票贩,眼睛警惕地四处瞄着,憋尿似的频繁抖动着腿。

王有蹄回头看看高悬其上的巨表,9:52分。王有蹄想,记住这个时刻,老子来到了祖国心脏,老子就在心脏这儿住下了,谁也别想再把老子排到肛门那儿去。一股壮怀激烈的豪情伴随着浓痰在胸口上升,王有蹄的嗓子眼一用力,一口痰吐了出去。与此同时,在王有蹄身后埋伏的卫生监督员,一个身手矫健的麻子,飞也似的蹿了出来,一把拽住了王有蹄。在麻子的呵斥下,王有蹄不得不伸进裤带里一阵摸索——他不是耍流氓,他妈把钱牢牢缝进内裤里侧,即使罚款不多,也必须探囊取物。

第七章

传奇制造者王有蹄(2)

王有蹄出生于革命老区的一座深山里。那里交通闭塞,人员稀少,生活始终贫困。王有蹄的爷爷死的时候,是用草席子裹了埋的。但对一个未见过世面的乡村孩子来说,好像这就是宿命的、不可更改的生活,王有蹄那时还没有对比出命运的不公来。他和村里的孩子一起野着,荒草似的长起来。

要说王有蹄的爹王多产,可是个农村里不可多得的异种,天生的能说会道,据说是在娘胎里待足了十一个月才出生的。他也就不幸生于穷乡僻壤,要不然,不定发育成何等人物。王多产深怀远见,胆大眼尖,没有他的勇往直前,就没有王有蹄的今天。有其父必有其子。作为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在我看来,王有蹄必是得了他爹的真传,才有了今天的惊人业绩。

可能是王有蹄爷爷潦草的丧葬极大刺激了王多产,他先是哇哇哇地哭了三天,又一声不吭地蹲在地里想了三天。报纸卷了点干草叶,也不点上,嘬上一口,慢慢吐出想象中的烟圈。天上低压压的云,一动不动。地上的土蚱蜢蹦到王多产的烂胶鞋上,足歇了半袋烟工夫,王多产懒得理。到第三天下午,狂风乍起,王多产在地头撒了泡尿,心里恨恨地发了毒誓。有蹄娘看着噼里啪啦的雨点子砸下来,自己的男人却不紧不忙,步伐坚定地走回家门,精湿的脸上,一双凶光毕露的眼睛。王多产不跟谁商量,翻拣着收拾东西……第二天,扁担挑着个包袱皮就走了。走前,王多产跟老婆留了话:等老子回来,让你吃馍剥皮,让咱儿子,放屁都有肉香。

王多产一去几年,音信稀薄。有蹄娘偷着跟村长和霸子小六睡了一些觉,才混回自己和仨儿子的口粮。有蹄娘遵有蹄爹的嘱咐,让三个孩子混着上学。王有蹄结结巴巴地读小学,经常吃的是硬玉米面加层盐,皴着的窄脸憋青了,才能拉出干干巴巴的几粒屎。没了亲爹的日子,穷人王有蹄一家更遭到穷村子的嘲笑。王有蹄经历了贫寒又郁闷的少年成长,何其漫长,何其无涯。屋子漏水的时候,老大王有志爬上顶棚修补,一不留神摔下来,太阳穴边落了个疤,把眼角也抻得下吊。他由此坏了脾气,代替走了的爹,一不高兴就找个茬儿把最小的王有蹄打上几巴掌。

那个阶段,给王有蹄留下的珍贵礼物,是一双神奇的牛粪鞋。简直由施恩仙女所赐,王有蹄至今珍藏着它,每隔一年半年的,他就把它取出来,凝望着,深深陷入回忆。从回忆里爬出来,更激励王有蹄阔步奔前程。

王多产离村数年,没托人拿回个仨瓜俩枣,十岁的王有蹄还穿不上双鞋。这天是王有蹄的生日,小小少年郎,一颗心沧桑得没法说。清晨,他恍恍惚惚地来到村口,看到地上有两坨其大无比的牛粪,对称地,摆在地上。晚秋的枯草叶窸窸窣窣地抖,王有蹄的光脚丫感到阵阵寒意。恍恍惚惚地,他把光着的脚丫伸到看着还柔软的牛粪里。牛粪里暖烘烘的热气,让王有蹄的脚丫舒适无比……他深感安慰,不由得闭上眼睛,体验着卑微的幸福。

等他睁了眼睛,嘿,真是可脚,这下好呀——牛粪活像一双鞋包在脚上,左甩右甩,就是甩不掉,结结实实地,它们长在了脚上。赶上乡长下来视察,吓了一跳,村里最穷的王多产家三小子,竟然穿着一双油亮油亮的棕皮鞋,走得夸达夸达的,好不气派。

这双牛粪鞋,数年不被磨损,不打油,不上蜡,不怕雨湿,不惧日晒,光亮如新。王有蹄一家后来被衣锦还乡的爹接走了,多年的屈辱得雪。这双牢固的牛粪鞋,跟着王有蹄从农村走向小镇,从小镇来到县城。三百六十五里路呀,越过春夏秋冬;三百六十五里路呀,从故乡到异乡。两次县中学体检,王有蹄腼腆地看到,自己的表格上被填上“平足”,除此之外,基本上没给王有蹄带来什么麻烦。

十七岁,王有蹄春心萌动,看上县医院老护士的千金。有一天,王有蹄看到那个苗条的少女身影,在雪地里越走越远,他心醉神迷,不自觉地跑起来朝那个背影追过去。追呀追,追呀追,追到跟前,突然,脚下啪嗒一声,牛粪鞋碎了。他看到自己多少年未见阳光的雪白雪嫩的一双脚丫,从牛粪鞋里脱颖而出。王有蹄任由少女走远,他愣愣地,光脚站在雪地里,一月的寒冷和荒凉全降在心里。

王有蹄的原名已不可考,他嘿嘿一笑,从不交待。但从那次雪地失足后,为了纪念这双质量优异的牛粪鞋,纪念自己数载寒苦生涯,纪念县城少女远离的背影,他庄严地改名为王有蹄。王多产听了儿子的决定和这个败兴的名字,恨不得给儿子两耳光,他原来准备让儿子随县里一位领导的名儿,改成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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