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肚蝈蝈下了爬犁,来到花小尤面前,说:“这玩笑可开大了,还唱吗?”
花小尤却兴奋了:“唱,怎么不唱呢?咱们这一路上,给满族人唱过,给鄂伦春人唱过,给闯关东的关里人也唱过,还真就没给死人唱过。这些人都是在东北死的,东北人爱听二人转,东北的鬼也肯定爱听二人转,来,把家伙什拿出来,都给我敲起来,吹起来!”
老关东也来了精神头,他本来就胆大,七八岁的时候,一个人没少走夜路,有时候困了,还趴在坟头上睡过觉。他一个箭步蹿到最近的一个坟头上,大喊了一声:“大鬼,小鬼,男鬼,女鬼,无头鬼们,都听好了,东北二人转最棒的一对黄金搭档给你们唱戏来了,都醒醒,醒醒。”说着,他一个亮相,学着大肚蝈蝈来了一句,“弦对好了吗?喇叭插进嘴里了吗?好,咱们就拿手纸上茅房,准备揩屎(开始)!”
大肚蝈蝈嘀咕着:“一对精神病。”嘴里说着,手却已经把扇子手帕拿了出来。这一路上,他都顺着花小尤,花小尤要做什么,他从来没说一个不字。
老关东操起锣鼓一通猛敲,陶三林刚吹了一声,却不由得笑出声来,真真是没想到,演了这么多年二人转,今天到坟茔地来给鬼比画上了。
花小尤也想笑,但硬是憋住了,她知道,自己要是一笑起来,这戏就没法演了,那样可就是太扫兴了。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个好玩的事,可要把它进行到底。
花小尤唱了一段《黑五更》:
一呀一更里,月儿刚出来,
小奴家轻迈步来在门外,
谁家去喝酒,谁家去打牌,
情郎哥哥你咋还不来。
唱着唱着,大肚蝈蝈突然用手碰了花小尤一下,花小尤扫了大肚蝈蝈一眼,见他用眼神暗示着后边。花小尤回头一看,吓了一哆嗦。只见身后不远处坐着十个人,都盘着腿,像在自己家炕上一样。月光下,看不清他们的脸,瞅着都黑糊糊的。十个人都戴着或狐皮或狗皮或獭皮的帽子,都穿着或狼皮或羊皮或獾皮的大氅,有的扎着腰带,有的把腰带系在了脖子上。
天哪!这真是把鬼给唱出来了。饶是花小尤胆大,却也吓得心里直突突。她悄声问大肚蝈蝈:“还唱吗?”未等大肚蝈蝈回答,一个鬼说话了:“当然唱了,俺们都来了,你们又不唱了,算啥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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