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松了口气,无论是什么时代,民意总归是政府不得不忌惮的东西。我暗暗冲木虎眨了眨眼,鬼头鬼脑的小孩子看上去仍是愁眉不展,我心里微微一沉。
我适时地开始撒泼:“乡亲们哪,你们看,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的,非得要抢了我这孤孤单单的一个可怜女子去,非说我是……我是……你们看我像逃犯吗?”
蓝胖子过来捂住我的嘴:“喊什么,闭嘴!”我呜呜呜乱叫着蹬着腿。
顾松林追上来,跑到人群跟前,面红耳赤地说:“大家赶紧帮苏老师说说话,她……她在天意镇真的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一个大婶揽着我班上的一个学生,终于忍不住开口:“对啊,沫儿老师是个好闺女,我们都看着呢!就我家这个丫头,自从苏老师开始教她,懂事了不少呢!”
附和声一片,大多是学校孩子的家长们,夹杂着小脑袋拼命点头。我心里暖了暖,渐渐安心。高个子的警察迟疑了一下,问矮个子:“老徐,你看这——群众——”
蓝胖子一看,着急了,恶狠狠地赶上来,在群众面前大声说:“不瞒各位,这天意镇我蓝某人还真没有什么忌惮的,万宝酒楼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家,绝对不招惹是非!但如果是谁无端生事,坏了我的买卖,我蓝某人,绝对不会罢休!各位——您掂量着……”
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甚至随着蓝胖子上前,几个胆小的镇民开始后退。我的唇边泛出一丝冷笑。
“你们在干什么,住手!”洪亮的声音忽然传来,我转头看,居然是杨伯伯和从夏惜艾过来了。
我感激地回头,看到杨伯伯大步流星,带着惜艾从夏,直直地冲我们这个方向走来。显然,前任镇长的余威犹存,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道。
“蓝贤侄,你这是做什么?”杨伯伯阴着一张脸,冷冷问。
蓝胖子脸上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点头哈腰说:“原来是杨大伯!这不是,我在协助警察同志执行公务呢!”
“哦?什么公务?”
“您看啊,这镇上忽然出来了这么个女子,于我们天意镇的治安不利啊!她成天颠三倒四神志不清,警察同志正要带她到县医院检查检查呢!”
“放肆!”杨伯伯大怒,“哪有随随便便就这样绑人的!你们也太过分了!”
矮个子警察说:“老镇长,您不能妨碍我们执行公务啊,这是我们正常出警,已经跟医院打好招呼,务必要带她过去检查!”
杨伯伯缓缓脸色:“这样吧,匆匆过去,沫儿姑娘也没有准备,您容她收拾收拾,准备一天,明天再过来!算是看在我这个镇长的面子上!”
杨伯伯的口吻不容置疑,蓝胖子勉强说:“那行,我这是看在您老人家的面上,那我们明天过来,走!”
警察放开了我,顾松林和惜艾赶紧过来扶住我,杨伯伯皱着眉头说:“孩子,不怕,我们有一天的时间想办法。”我抬头勉强笑笑。
真的么?
该离开的,可能总是要离开。
、第一百三十七章心结解开
林子然沉默地开着车,丝毫不理会车后座的展睿琪。和莫小速汇合以后,他们果断决定,通知了阿楠以后立刻前往天意镇找严生老爹。荒伯半个月前已经从明月湘辞职,如果不快点的话,难保他们不会在最近返回云南老家。
本来林子然阴着一张脸携带着展睿琪,坐上了莫小速的车,莫小速看看梨花带雨的顾陌怡,又看看林子然,一张脸阴晴不定,一脚把林子然踹了下去——当着老子的面还想近距离接触,甭做梦了您哪!
于是开始不过是四个人,却华丽丽地开了两辆豪车,飞速向天意湖前进。
展睿琪已经从一开始的面如死灰中渐渐恢复过来,似乎想得到此行的目的,忐忑而有着微微的欣喜。但是望着开车的那个人倔强沉默的背影,总是隐隐地给着他无形的压迫感,展睿琪心里如同堵塞了一块生硬的石头,似乎是永远无法改变的某种事实,钝钝地挤压着他的自尊。
从一开始,就不平等。就连爱她,都不平等。
沉默了太久太久,车里的空气甚至都要凝固。林子然忽然打开了车窗,沿途清新的空气一下子涌进来。可以看到车窗外青翠欲滴的大树和飞速倒退的簇簇繁花,离天意镇越近,风景越好。展睿琪颤抖着大口呼吸了几下,却被自己呛到,失态地咳嗽起来。
“我和岑若一起来过天意镇。”林子然忽然说。
展睿琪停止咳嗽,愣愣听着。
“我觉得,那是我这辈子最好的一段时光了。其实,我们两个人很像,都是为了出人头地搜肠刮肚不择手段的人。这么多年来,看什么东西都是冷的,脸上笑的再好,心里面除了算计就是嘲讽。所以这世界上如果有个人让你放下所有的心防,笑的干净温暖的话,那么就是可以遇见的最大的幸运了。”林子然说。
“所以,展先生,我爱岑若,是把她看作与我生命中其他任何东西都不同的所在,那么你呢?我说过我很了解你,所以——你是不是把她当作了你的繁华人生的点缀而已呢?”
展睿琪艰难摇头:“不,不是这样。”
“是这样的,”林子然长叹一口气,“不然你怎么会忍心呢?本应是你的附庸,却成为你成功的阻碍,所以你恨她的时候,一点也不比爱少。这一点,岑若她看的比你清楚,所以一开始她就不会回头。”
展睿琪抱住头,泪水无声滑落。他渐渐回想起,其实曾经,对面男子口中那个轻灵似水的女孩,也曾经心无旁骛地在自己身边呆过。撒娇,蛮横,生病的时候会语气臭臭地来关心,就连送礼物都没什么好脸色,可是其实,比谁都细心,比谁都温柔。可是他,偏偏以为一直是她无心,一直是她无情,于是他做到了比她更无心无情。
“其实,我比你更失败,明明可以离她那么近,却终究没有让她完全卸下包袱。我的执念却阻止不了我的疏忽,如果当初不犯那点别扭,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林子然声音哽咽,车戛然停止在路边。
展睿琪终于轻轻开口:“如果,真是这个世界上,最麻痹人最令人上瘾的毒品。”
林子然把头埋在方向盘上,浸入沉默很久很久,说:“展先生,关于非法拘禁,你回去之后可以告发,也可以起诉,但是莫小速要接手公司了,所以责任请让我一个人来承担。但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你进颂旻以后,公司内部其实进行了一次秘密的人员调整和清洗,当时你因为程序不正当,已经在被辞退的名单之内,是岑若软磨硬泡让我把你留下来的。她说你很不容易——展睿琪,她,从来从来就没有要阻碍你的意思。”
展睿琪呆了许久许久,把头埋进臂弯里,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