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吟喜欢看书,那是他生活里少有的乐趣。仓吟清每次去的时候,除了点心还会带上一些书籍。仓吟很少出屋子,靠在窗边仔仔细细地看书,读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就侧过头说给因疼痛而下不了床的仓吟政听。仓吟清若在,就坐在门边的小凳上,看着自己的大哥和二哥。
“那时候屋子里还是很舒服的,二哥的声音轻轻柔柔,大哥看着二哥的眼睛听得很认真。那种感觉比春风还好。”仓吟清闭上眼,仿佛是回忆起了那种感觉,“只是后来,那屋子变得那么压抑那么悲伤,让人完全透不过气来……因为大哥死了……”
仓吟清九岁那年的冬天特别得长,连南方都下了好几场大雪。仓吟政的身子骨受不好这种气候,一个冬天都没下过床。他笑着告诉担忧的仓吟说,等开了春就好了。开春之后,仓吟政是精神了一些,但不知道为什么,食量渐渐小了,原本还算壮实的身板消瘦了,到最后真的是皮包骨头。仓吟暗地里掉过好几回眼泪,在仓吟政面前还是如平日一样。
暮春的一天夜里,仓吟清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就觉得不安心。穿上衣服跑去后院,远远就见几顶灯笼进进出出,赶忙过去想弄个明白,在院门口见到了二姑母。
“吟政死了。吟说吃晚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夜里突然就死了。”
听完二姑母的话,仓吟清就像被雷劈了一般站在原地,半响才回过神:“还在这里吗?”
“我让人抬走了。快夏天了,一热就臭了。”
“抬去哪里了?什么时候下葬?”
“葬?他早就不是仓家大少爷了,怎么入祖坟?”
仓吟清呆呆地又追问着:“那他去哪里了?”
二姑母没有再说,拍了拍仓吟清的脑袋,准备离开。仓吟清一瞬间明白了过来,不能入祖坟,也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可以另外下葬,只能有一个去处――乱葬岗。
仓吟清的眼泪直直落了下来,哭着对着二姑母的背影喊:“面子什么的,真的那么重要吗?!”
二姑母停下步子,没有转身看仓吟清,她说:“不然你认为,这么大的一个家族,是靠什么在支撑着的。”说完后匆匆离开不再停留。
仓吟清在院外哭了很久很久才走进了小院。主屋的窗开着,他看见仓吟坐在他常坐的位子上看着空荡荡的床发呆。一阵风吹来,带着浓郁的栀子花香,薰着他心口一紧。在这个夜里,墙外的栀子花开了。
“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明白过来。二哥是爱着大哥的,很深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