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来,必是绣言无疑。可是,她自小跟在我身边,看到我与上官的种种,看到我的挣扎,看到我的无奈,我以为她是最懂我的,可,为什么入了这高瓦红墙,梁迟萱神秘的再次出现,也会让她想要背叛我?
“娘娘多虑了。奴婢从未想过要背叛娘娘。”绣言的目光平稳地流淌在我的身上,眼底满是真诚,“奴婢以为娘娘已知晓敏贵嫔是大小姐的人,况且大小姐模仿娘娘那样像,连皇上亦没说上半分,奴婢身份低微,怎敢胡乱造次?再则,奴婢知道大小姐决计不会想要留在皇宫里,所以娘娘无论在哪里,亦是安全的。奴婢只要看好宫里的‘梁妃’,静待娘娘的归来即可。”
一番话有理有据,半晌,我才哑然失笑,原来,我的身边终还有可以信赖可以依靠的人。“绣言。”我拉着她的胳膊扶她起来,绣言亦不避让,“绣言,谢谢你。”
“小姐。”绣言又红了眼圈,我拍拍她的脸,“对了,这时辰,皇上……”不是应该在梁沐宫么?我以为第一眼醒过来时见到的应该是他。
“涠洲水涝加上祈福仪式莫名被推迟,朝廷上下此刻炸开了锅,皇上这两天都在御书房看折子,也交代了梁沐宫众人好生伺候娘娘,禄公公更是每时辰来一次追问娘娘的身子。娘娘这会醒了,要不要奴婢即刻派人去御书房?”
“不用了,别耽搁了他的政事。”我的心渐渐温暖回生,透过廊下宫灯浅浅烛火,我仿佛看见洛梓轩邪气上扬的唇角,“对了,还是派人去趟御书房,不过是告诉禄,叫他不要一直过来,梁沐宫一切安好,叫他仔细伺候着皇上就成。”
“是。奴婢这就去。”
绣言轻快地答应着出去,我躺在床上,视线伸向窗外,庭院里,一树火红花朵的海棠在轻柔月光的沐浴下,热烈如火。
一年前,我在宰相府的西厢房里,也是这样辗转难眠,所不同的是,那一刻,我是满心的愤恨,而此刻,我内心欣喜。那夜,我歇斯底里地哭叫着剪碎了大红锦被,然后看到了我送给上官的荷包,此刻……我腾地翻身下床,翻找出压在箱底的缎面荷包。
交颈戏水的鸳鸯依旧栩栩如生,却陈旧不少,一如我与上官,我们的感情已蒙上灰尘,然后等着慢慢被尘封。可是,怎么这会我想起你的时候,我的心依然会感到疼痛?
指尖一片湿润时,才发现自己竟不可抑制地流了泪,晶莹的泪珠滴在鸳鸯眼眸,水渍一片,似乎连它亦变得忧伤。
不可以再这样!
拿着荷包的手狠狠收紧,我拿了妆台上的剪刀,一刀划过,一对鸳鸯成半。
我怔怔地盯了它半晌,忽然想起皇后杨素儿,这么久过去了,曾经风光无限的皇后变成地位卑下的杨美人,谪居靠近西院的皖西殿,如今的她,习惯了么?
我很轻的叹气,然后躺回床上。脑子思绪纷然杂乱,不期然地又想起被太后带走的梁迟萱,想起东方邪对梁迟萱隐忍的关切,还有……纪梓延……
太乱了,太乱了,一切都乱了套。
我闭上眼,模糊的梦境里,我看见一大片莹白梨花,听到有个温醇的带着浅浅忧伤的声音说,小沐儿,我等这天,等了十五年。
十五年呵。梦里,我惆怅的叹气。对那双忧伤的眼,视而不见。同时也没感觉到梁沐宫的游廊里,昏黄宫灯下站着的人影,他忧伤如水的目光一路漫进来,喃喃的自语声,“小沐儿。小沐儿。对不起。”
晨起正梳妆时,禄带着洛梓轩赏赐的东西来到梁沐宫,领了旨谢了恩,然后吩咐禄在御前仔细伺候着,才又回到妆镜前。宫人依次端着首饰,珠花,衣裳等站列一排,绣言替我梳了灵蛇髻,拿了洛梓轩送来的碧玉簪子簪在发间,清透的翡翠坠子坠在耳垂,抹了胭脂,染了黛眉,点了朱唇,镜中女子,清泠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