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炎宁见二人在不远处频频以目示意,自己却还拿不定主意抓鱼不抓,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说道:“你们护送粮草先回大营复命,我与刘大人一见如故,今天不会去了。你们机灵点,替我找个托词,若是被何大人知道了我在这里喝酒的真相,小心我不饶你们。”
刘钧笑道:“老弟不走,正合我意。今夜你我二人痛饮一番,想必何大人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黄淡不明所以,担心苏炎宁一人有失,说道:“属下留在这里照顾公子。”
苏炎宁道:“也好,丁老将军就先回去吧,路上千万不要耽搁了。说完又对刘钧道:“大哥带小弟四处走走,刚才谈的不够尽兴啊。”
刘钧酒意上涌,不疑有它,拉住苏炎宁在军中闲逛。二人边走边谈,笑声不断。丁万彬未得到动手的命令,只好收拢队伍,先去复命。临走之前嘱咐黄淡多加小心。
何基鹏在大营中等到傍晚,侯成波、孙益顺两路都已得手,城中的小小骚乱也被平复,独独不见苏炎宁这一路段消息,心中暗暗担心。
不久,苏炎宁帐下家将丁万彬率三千人马回转,只见一车车的粮仓草,却还是不见苏炎宁本人。
何基鹏奇怪地问道:“苏兵尉为何不见回转,可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丁万彬行礼道:“小人也正奇怪,我家公子与那刘钧交谈甚欢,只吩咐我先回来复命,别的什么也没说。”
何基鹏怒道:“胡闹!直接将那刘钧拿下带回即可,有什么好聊的!苏炎宁想抗命不成?万一被大将军知道了,还以为我的麾下也出了问题。”
孙益顺劝道:“大人息怒。苏兵尉年纪虽轻,见识却是不凡,又少年持重。怕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们没料到的事,这才拖延了时间。还是再等等吧。”
何基鹏的怒气未消,道:“能有什么事?三千对一千,就是发生冲突也早该把刘钧拿下了。他现在身边只留了一个贴身亲卫,能办什么大事!完全是在浪费时机。”
孙益顺想了想,道:“苏兵尉令人先将粮草运送回来,其中大有深意。第一,如若双方火并,则必将损毁粮草,及早运回,可免除不必要的损失;其二,我们三千大军直奔粮仓,难免会令刘钧起疑,如今只剩苏兵尉及随行,人数虽然少了些,办起事来却也更加灵活隐蔽。擒贼先擒王,一旦制住了刘钧,其手下投鼠忌器,必不敢乱来,也免去了镇军战力受损。”
何基鹏听了他的分析,冷静下来,当下不再多说,只命令斥候赶到粮仓附近小心查探,如有异状,郑耀可率一千骑兵随时救援。
苏炎宁与刘钧在粮仓的中军帐内正在把酒言欢,越谈越是投机。苏炎宁将话题一步一步引到镇军内奸的事上,说道:“军中出现几个贪生怕死,见利忘义的败类也是平常,只苦了众多忠心为国的弟兄蒙受不白之冤,被大将军猜忌。”
刘钧又干了一杯酒,说道:“说的没错,这些人着实可恶!大将军本来疑心就重,最近内奸之风越传越紧,连带着我这个外驻的军官日子也不好过了。这帮内奸不是闲着没事干么!暴民军有什么好的,一群乡下泥腿子,能带来荣华富贵?”
听到“荣华富贵”这四个字,苏炎宁脑海中灵光一闪,仿佛抓到了事情的关键,连忙问道:“小弟最讨厌打仗了,两军阵前,刀剑无眼,万一有个闪失,这人世间的好处,就再也享受不到了。不过我素闻关东之民尚武,且民风彪悍,各地豪族的势力在帝国之中也是最强的。如此推算,即便镇军作战不利,那些势力庞大的豪族土兵也应该奋起抵抗暴民,为何却不见他们的动静?”
刘钧摇了摇头,像是要驱散一下酒意,用手指着苏炎宁笑道:“贤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见识,真是了不起。你这下算说到点子上了,关东豪族历来被朝廷所忌讳,一直受到限制不能随意扩大势力,如今暴民蜂起,大一些的家族们正好趁乱互相吞并,哪肯真心剿杀暴民。我看,有不少家族还在暗中支持、鼓动叛乱呢。”说完,酒气上涌,滑到桌下,鼾声大作。
这下苏炎宁全明白了,关东暴乱不知是因为天灾人祸导致民不聊生,更大的原因是各个世家大族想趁乱扩大力量,增加土地,长此以往,关东又将回到百余年钱的战乱时代,继而整个帝国都将陷入群雄割据的状况。现在掌权的秦氏一族也会变得像过去的祁氏、柴氏一样,权威不再,惨遭灭族。不过这却是一个好机会,乱世才是自己的舞台,旧的秩序只有在战乱中被破坏殆尽,新的秩序才会在废墟中建立起来,谁会是新秩序地建立者和维护者,就看谁能够在乱世争雄中取得最后的胜利了。
想通了这些,苏炎宁也不再将抓捕刘钧一事放在心上。他已有了计较,不管这刘钧是不是真正的内奸,都没有必要再抓了,自己应该告诉何基鹏,关东豪族已有了不臣之心。何基鹏是大相国一门的忠犬,为了维护关东稳定,一定会纠集兵力征讨行为过分的豪族,这样一来,关东就会更加混乱,最终局面崩溃,乱世随之到来。等到整个帝国都陷入混乱之时,就是昌合郡苏家扬名天下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