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伤员过多,行进迟缓,直到七月二十才赶到夜舒郡的境内。镇军军尉蒋英琦正是夜舒郡出身,在他的带领下,全军在南部大邑平延县暂驻。高大义是在场镇军中职位最高的,安顿好众军和何基鹏一行后,高大义带着蒋英琦乘快马先去辛桐城禀报靖东大将军霍启刚。
苏炎宁左右无事,安顿好本部兵马,就带着近侍四人在平延县内闲逛。虽然现在关东暴民闹的很凶,但夜舒郡是靖东大将军的郡治所在,因此丝毫不受暴民的干扰,街面上依旧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
连日行军,苦闷不堪,这下终于有了闲暇时间,苏炎宁可是抓紧机会好好放松了一下。先是在商铺林立的坊间购买了一大堆的关东土产,又来到茶园子里听说书先生讲了一通圣祖皇帝平定天下的传说故事。时近傍晚,突然觉得饿了,跟茶园子的小厮问明当地最大的酒楼所在之处,就大摇大摆地过去了。
进了这间名为“聚贤”的大酒楼,苏炎宁也不禁感叹其装修的奢华,就连一向显财斗富成风的关中也不曾见得几家这样豪华的吃饭之所。苏炎宁不要雅间,只拣了个热闹的所在,跟四个近侍点了一桌子的关东特色野味,边品美酒边听众人闲谈。
听来听去,无非就是议论些谁家的商铺又开新分号了,哪家的子侄博得了功名了等等乡里常谈,苏炎宁不由觉得乏味。这时,跑堂的伙计高声吆喝道:“霍三爷到!”
天下姓霍的何止千万之数,但在这夜舒郡内却只有霍启刚大将军的同宗同族才能冠称此姓。其余的不管是商界富豪还是平民百姓都只能或改姓或迁出。这也是帝国历来的传统,所有豪门望族的特权。
来人既然被尊称为霍三爷,那一定是靖东大将军的亲支近族了,苏炎宁不禁望去,想好好看看此人。只见来人头顶逍遥冠,身穿团花锦缎绣袍,腰上佩着一串玉坠,走起路来叮当脆响。此人三十余岁的年纪,面白长须,身材修长,风度翩翩,让人一见便大生好感。不过靖东大将军已年过六旬。此人年纪尚轻,估计不是他的同支兄弟,可能只是个近支同族。
伙计对这位霍三爷是百般的殷勤,一路引着上了三楼雅间。跟班的十几个随从立刻将雅间团团围住,生怕有人扰了主子的兴致。
苏炎宁见了暗自好笑,这么大的排场居然只有一个人来这里喝酒,难道这位霍三爷是家里有什么愁事,跑到这里喝酒解闷来了。随手拉住经过的伙计,问道:“我是关中来的,不知这位霍三爷是什么路子?”说完塞给他二十文赏钱。
伙计看他衣着光鲜,估计也是个世家子弟,又受了人家的赏,便笑着答道:“回这位公子,这霍三爷是当今靖东大将军的同支堂侄,领七位管带的军职。”
苏炎宁点点头,放伙计走了,心道,年纪不小了,又是大将军的近亲,没想到只是个小小的正七位管带。看来也是不甚得势,比我还有不如。可惜了一副好样貌,估计也是个绣花枕头。想起“绣花枕头”这四个字,又不禁想到了自己远在关中的五哥苏庆钧。思及家人,动了真情,眼眶不禁湿了。
突然街上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口气生硬地喝道:“滚开!滚开!镇军拿人!”
苏炎宁往街上看去,只见一队镇军,约莫五十余人,明火执仗地朝聚贤楼而来。掌柜的跑出大门作揖道:“各位差爷,何事到小店拿人啊。这可是大将军名下的产业。”
带头的是个哨官,见了掌柜的,表情也不再那么凶恶,一脸无奈地说道:“孙掌柜,对不住了。这命令是长公子下的,要我们抓住霍全江,即刻押往辛桐城。”
孙掌柜惊道:“这什么世道哇,霍三爷可是长公子的堂弟啊,您别是听错了命令吧?”
那哨官一面指挥手下堵住前后门,一面无奈地说道:“怎么会听错啊,我是亲眼看到了手令,上面还有将军府的大印呢。”又压低声音说道,“你也不是外人,我告诉你,上面说霍三爷有里通乱匪的行为。他跟那个什么姜贵庆是拜把子兄弟。”
姜贵庆就是黑旗军的旗主,早年是夜舒郡的豪商,因忍受不了大将军府的盘剥,杀了征税的税吏后逃到全罗郡成立了黑旗军。他与霍全江是好朋友,二人又义结金兰。最近大将军府查明,黑旗军的很多武器和粮食都是通过霍全江的转手送到全罗郡的。霍启刚得报十分震怒,这才下令擒拿堂侄霍全江。
这些缘由苏炎宁作为一个外人当然不知道,只是以为有暴民军的奸细混进了这里。因此抱着看热闹的心情还坐在那里不动。不料这哨官显然对平延县的大人物们十分熟悉,看着苏炎宁眼生,走上前来喝问道:“你是哪儿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苏炎宁的近侍大怒,斥道:“大胆!这位是府军何总管大人麾下的兵尉苏炎宁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