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照射在白智的卧席上。白智睁开蒙胧的双眼,感到脖子与后背的强烈酸痛。原来细心的女侍在白智熟睡时为白智垫上了枕头,但这枕头却是青铜做的。白智依稀记得昨天晚上至少喝了三斤,屋里虽然经过仔细的打扫,但仍然透着一股淡淡的酒酸味。”看来昨天晚上吐的很厉害”。白智想着。他艰难地扭头看向小琦的卧席,果不期然,小琦的卧席上连鹿皮被都收走了。平常白智应酬,平时如果酒气冲天地回家,小琦总是与他分房睡。
白智乏力地躺在席上,脑中胡乱拼凑昨天所得到的信息,但是只引起酒后脑中的隐隐作痛。白智放弃了思考,无聊的看着室内的陈设。白智与小琦的卧室是一间约十平方米的小房间,像炕一样沿墙的土台约占室内空间的三分之一,不过是实心的,不能烧炕。白智立起身来坐在炕上,身旁是个一公尺见方的窗子。虽然说是窗子,但没有玻璃之类的遮挡,只是一个墙上的大洞。白智看太阳的方向,这窗子大约是面东的,所以早春带有花草味的晨风正由这个大洞涌入室内。白智想,这大概就是”熏风怡来”吧。白智记得在昨天傍晚的时候,女侍用木板将这个洞遮住。看来这个窗洞是用来在白天通气采光用的。
白智摸了摸窗洞边缘的墙,墙体透着股凉意。白智细看窗洞边缘,看来墙体不像是砖砌成的,并没有砖的痕迹,只是一整块土。白智想起来了,这大约就是夯土为墙。不过室内的墙面却与现在的白胚房差不多,漆成白底。白智知道商朝人喜欢白色,他用指甲轻刮墙面,刮下一点细粉。这可能是石灰石磨成的白粉,也可能是磨碎蚌壳而成的”蜃灰”,是古人粉刷的原料。西面的墙上还有壁画,画的是两个人首蛇身的人相对而视,他们如蛇般带有鳞甲的身躯则交缠在一起。白智知道这是古老的人类起源传说,女娲与伏羲都是人首蛇身,他们是蕃衍人类的最初始祖。白智非常欣赏画工的技术,虽然颜色只有黑,白,黄,红与青蓝色五种,而且似乎因为画笔问题而不能钩勒细致扭转的线条,但是整幅壁画以高度形象化的粗犷线条绘成。以抽象的构图画出画家的构思,不正是抽象派的画理!
白智抬头看着房顶。他昨天在屋外看夕阳时,已经看到房顶上是厚厚的干草。干草迭的相当细密,仰头竟看不出阳光渗入。屋梁则漆成干净的纯白色,这点醒了白智。白智读过《榖梁》,知道房楹的颜色也是有讲究的。周朝的房楹,”(楹)礼,天子诸侯黝垩,大夫仓士”。房楹乃至屋内的颜色,就代表屋主的地位。商朝崇尚白色,《礼记》说,”夏朝崇尚黑色,所以打仗骑黑马,献祭的用黑色的牲口;商朝崇尚白色,所以打仗骑白马,献祭用白色的牲口;周朝崇尚红色,所以打仗骑赤毛马,献祭用赤色的牲口”(夏后氏尚黑,故戎事乘骊,牲用玄;殷人尚白,戎事乘翰,牲用白;周人尚赤,戎事乘騵,牲用骍)。所以房梁漆成白色,就代表这里是纣王的产业。
这时女佣已经在土台边准备好盥洗用的铜盆,手巾与漱口用的陶制小罐”角”,白智客气地接过手巾,擦了把脸,而后漱去满口的酒气。虽然仍在打酒嗝,但洗漱之后精神好了许多。女佣伺候白智穿上皮鞋,白智绉绉眉头,穿这种没气垫的鞋,他的双脚都已经磨出水泡。然后女佣又如昨天一样为白智载上他的耐克运动帽,穿上衣裳。
另一位女佣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小陶碗。白智一闻香味,精神焕发。接过一尝,果然是加醋调味的鲜鱼汤。白智想起醋起源于商代,在晋朝以前称为”酰”,正是解酒的妙方。
白智啜饮着热汤,这汤作的一点腥味也没有,非常舒畅。喝完之后,白智对女佣指指小琦的卧席,意思是问小琦上那里去了。女佣示意白智出门。白智站起身走出房间,他注意到自己的房间是一个面东的隔间,整间房大约成长方型,中间铺着席,似乎是客厅,西边的隔间传来午餐的香味,显然是灶台所在的厨房。女佣指着门外,小琦正拿着缠着丝囊的竹竿扑蝴蝶呢。
白智出门叫小琦。很让白智惊讶的是,小琦居然没有发牢骚。显然这种乡村情趣,能够得到老婆的欢心。白智乘着早晨的阳光,细看房屋周围的环境。他发现整座房屋坐北朝南,方位极佳。西边是一大片延伸到屋后的浓密树林,东边则是一片花园。白智想,有了树林的遮挡,入冬之后就能减缓西北寒风之苦,设计实在高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