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翰这一夜,不知是怎么煎熬过去的,第二天绝早,便慌忙起身,张罗着上路。
李继迁也不加挽留,就堂上为秦翰斟了送别酒,然后将其礼送三十里,这才返回地斤泽。
返回地斤泽的第二天上午,张浦聚众于眼儿砦中的庭院之中,并将李继迁请出。
张浦命沙狐儿,把他从秦翰那里得来的匕首取出。当众牵过一头牛来,用那匕首在牛身上轻轻一划,顷刻之间,牛便四肢一软轰然倒地。
众人大惊失色。
张浦说起前因后果,把李继迁气得面色如土,体似筛糠,大怒,当即下令:“来人,速速追赶那群猪狗不如的畜生,全部乱刀砍杀,斩成肉泥,喂狗!喂乌鸦”
“且慢!”张浦连忙阻拦,慨然而谈:“官爷暂且息怒,听张浦一言。咱之所以在阉狗们走后,才让官爷知晓此事,就是怕官爷小不忍乱大谋。以咱们现在的实力,着实无法同中原抗衡。稍有不虞,怕是就要满盘皆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咱们让他们知道了,咱们不是好欺的,就行了。阉狗再不好,那也是天使。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何况咱正在示弱和谈之际。官爷,小不忍则乱大谋。”
李继迁怒不可遏,遥指东方发誓:“杀兄欺侄的赵南蛮,李继迁今生今世,与你不共戴天,誓不两立!如今且依张公之言,让那阉狗的人头在他项上,暂且存些时日!然不杀几人,势不能解咱胸中闷气。来人,整装备马,咱要让赵家知道些厉害,让他知道,李家不都是软骨头,没死绝,还大有人在!”
“官爷,杀宋人有的是时间,不争这一时。官爷暂且息怒,事情还没说完。”张浦劝住李继迁,命沙狐儿道:“将那瓶药拿出来。”
沙狐儿将一个精美的鹌鹑蛋大小的玉瓶取出,张浦接过去,对李继迁道:“官爷,经咱和沙狐儿察看,这是一种毒药,人食之喷血而死,因而名满天红。”
“甚?喷血而死?”李继迁面色大变,想起李继筠是喷血而死,难道他是被宋朝下毒害死的?怒发冲冠,咬碎钢牙,恨不能立时就大杀大砍,把宋朝皇家都剁成肉酱,锉骨扬灰,才解心头之恨。
张浦见状,劝慰道:“官爷,自古道:赌场无义,婊子无情,皇家最毒。皇家最是无情义,值不得和他们生气,有生气的功夫,咱们琢磨琢磨如何对付他们,岂不是更好?”
高峦道:“不错,张公之言,正是谋政之语。所谓贤者无讳,英雄无畏,枭者无所谓喜怒,全在需要与否。官爷生存在宋辽吐蕃回鹘的夹道之中,仅靠英雄之气,是不够的。英雄容易气短,且易义气用事。若想成大事,创大业,须得用枭者之智,有雄者之度,善用权者之谋。绝对不能为某一事而气恼。”
张浦鼓掌道:“不错,高爷之言,正是咱之欲语。官爷肩负千斤重担,绝不能为一事一物所羁绊,并为此而喜怒形于色,哀痛动于心。需得荣辱不惊于怀,喜怒无触于心才行。”
李继迁乃从谏如流之人,闻过则喜,当时阴云密布的一张脸,开始缓和下来,愤恨地言道:“张公和兄弟之言,皆是至理铭言。继迁安能不知?只是宋室所为,实在太过阴险卑鄙,令人不能不气,无法不恼。”
“气,有甚好气的?他们恨不能官爷一口气上不来,气死过去万事大吉。”安国臣接话笑呵呵进来,笑道:“这点爷得学咱。甭管甚时候,都让对手又气又怕。这争地盘,打天下,同咱做生意,形式不同,理没大别。”
“哈哈,安国臣回来了。”高峦一声怪笑,把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安国臣的身上。
大家一看到安国臣的那张大黑脸,都不由喜上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