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头蔑视高瞎子一眼,说:“不就是个死么?吓了人?!”
老和头自己跳进坑穴里,他视死如归。
高瞎子直翘大拇指,说:“英雄、好汉,不愧是共产党的干部!”
大广子叫挖坑的农民开始培土、埋人,挖坑的农民都丢了锨镢,往后退,谁都不肯干。大广子火了,揪住大破牙找准脸上就是一拳,大破牙的牙又被打掉了几颗,大破牙满嘴是血。大破牙哭上了。大破牙说:“是你杀人还是我杀人?要么连我一块埋算了!”
大破牙干脆跳进另一个坑里,躺下了。
大广子可能觉得大破牙说的也是在理,迟疑了一下,就没再去跟大破牙计较。农民们不动手,还乡团们就亲自动手埋人。
老和头闭着眼睛站在坑中,一动不动。土很快埋到了他的膝盖,他的腰。老和头不明白,还乡团活埋人是他们的惯用手段,这与耕者有其田有什么关系?土很快埋过了老和头的腰,到了他的胸,与地面相平时,土已埋到了他的胸口之上。他感觉整个身体都在发胀,特别是埋在土下的大半个身体,被土挤压得越来越闷胀、疼痛,就像有千斤的力量、万斤的力量,一个劲要把他拽进地下去,身体随时都会拽成了两半一样。
还乡团们埋好了土,还故意在松土上踩,把松土踩实。老和头的身体被土挤压的就像要爆炸一样,更加难受百倍。老和头本能的想抽出胳膊来,两条胳膊像被挤在石缝里,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老和头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呼吸也越来越困难,每一次呼吸周围的土就好像紧箍咒一样,一次次紧压着他的身体,他越来越不能呼吸了,他露在地面上的头,开始发紫,开始肿胀起来……
高瞎子走上来,高瞎子蹲在老和头的眼前,看着老和头发紫、发胀,甚至有些发亮的头皮问:“二爷,滋味咋样?”
老和头不想看他。老和头想闭上眼睛,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已经向外凸出,他已经闭不上了眼睛。
高瞎子说:“二爷别恨我。按说我俩昔日无怨,近日无仇,又是本家本族之人,你又是一个好人,我真有心放你一马,可我放不过你的身份,谁叫你是贫协主席呢!”
老和头不爱听,想把脸扭向一边,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他做不到。
耕地的犁铧拿来了,耕牛上套上了,当犁铧翻着冒烟黄土,一直向他犁来时,老和头终于明白了什么是还乡团的耕者有其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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