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吕奉把我和宣传干事小李叫到他的办公室,给我俩布置了一项任务,限我们十天之内,制造出一个高水平的“战士理论组”,争取到军区后勤参加拟议中的“后勤系统评法批儒先进经验交流会”。
“文革”后期,让国人莫名其妙的“运动”一个接着一个。今年上半年本来是在搞“批林批孔”,搞着搞着转了向,变成了“评法批儒”。本来“批孔”那阵,基层单位就挺头疼,因为我们的战士普遍文化水平比较低,你非要让那些只有高小初小文化程度(文盲也有,警通连的文盲率是百分之十五)的大兵,去批判孔老二的那些“之乎者也”(刚开始“官方”有些糊涂,说法就是批判“孔子”,后来有明白人说不对,不能再叫“孔子”,因为“子”在古代是一种尊称,类似于现代的“先生”。因此“官方”遂将说法改为批判“孔丘”,再后来有更聪明的人认为,既然要批他,叫“孔丘”也太客气了,遂再次将其定名为“孔老二”),实在有些勉为其难。但后来“评法批儒”一开始,大家就更傻眼了。因为“孔老二”就是一个人,那“儒家”“法家”可是一大帮子。什么韩非、嬴政、商鞅、桑弘羊、董仲舒之类的老头们,加上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和跨越千年的历史背景,弄得干部战士晕头转向。都学了一个多月了,在我们工地的“经验交流会”上,某个干部还在认真论证董仲舒为什么要杀商鞅。之所以出这样的笑话并不奇怪:因为大家知道“上级”把姓董的这人划到了“儒家”一伙,把姓商的这个划到了“法家”一伙。而且上级说的很明白,儒家全是坏蛋,法家全是好蛋。因此好蛋杀坏蛋准没错。至于“董”是什么时候的人,“商”是什么时候的人,“董”能不能将一个已经死了几百年的人再杀死一遍,这些事俺们就不管了。
上级来指导学习的“领导”忧心忡忡地对老杨说:你们这样学下去不行,会挨批评的。
“老杨”赶紧请教怎么办才好,他也觉得中国历史博大精深,法家儒家乱成一团,叫那些大糊涂(干部)领着小糊涂(战士)学习,只能是越学越糊涂。
那位“领导”给杨次山出了一个综合性的主意:选骨干、抓典型、造影响。
杨次山马上就心领神会。他把工地机关的所有干部遴选了一遍,最后选出了一位高手、一位次高手,组成了一个“评法批儒”敢死队。那高手是陈子华,次高手是李宣传干事,大名李昌符。
陈子华在档案上的学历是高中,其真实学历应该是“候补研究生”(张思静的);李昌符的学历是初中(因为文革耽误,他的初中就上了三天半)。
吕主任给我俩的任务是:陈子华负责弄出一篇有水平的文章来,李昌符负责弄出一个有水平的“战士理论组”来。后来因为李昌符说,理论组最好选在警通连话务排,因为女兵的文化程度比男兵高。吕奉表示同意。由于话务排是女兵排,陈子华做工作比较方便,因此“弄出”那个理论组的任务,交给了我们两人,以李干事为主。
李昌符这个家伙是从后山的机械大队提拔到机关来的。人长的凑合,工作表现也凑合,为人处事也凑合,笔杆子不如原来那个犯了作风错误的肖星辰,不过也算凑合。但是这小子有个大毛病,他有点好色。
我这人比较宽容。我一直认为,“好色”对于男人来说,是个最不能原谅也是最应该原谅的错误,前提是“坐在火车车厢里好色”,意思是别“出轨”就行。李昌符基本符合这一原则。他属于贼心大贼胆小的那种人。他不敢出轨。
李昌符的好色,我一来政治部就发现了。原因很简单,就是他看我的眼神是“色迷迷”的,眼光是游移不定的,老是喜欢盯在我那些敏感部位上。不过他的“反动性”仅仅到此为止。就其他方面来说,我不光不讨厌他,我还挺欣赏他。因为从机关范围来讲,如果说艾琴是我的女粉丝,那么李昌符就是我的男粉丝。不管什么事情,哪怕是我的本职工作,只要是我不想干或者懒得干,我都可以像支使丫鬟小厮一样支使他去干,他还乐此不疲,而且比干自己的事情还认真。如果不是怕影响不好,我甚至都想把我办公室打水扫地的活儿也承包给他,他早就求之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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