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孙听出了我的声音:“陈干事,你怎么在总机上,哦,你在那打长途是吧?跟你说坏大事了:刚才县医院来电话(值班室有一部地方电话),说咱工地的车在北山东坡翻了个底朝天,王主任他们受了伤……。”
“啊,真的?”我吓了一跳,正想问问“王主任”是谁,丁处长那边接起了电话。我赶紧让位给值机的话务员,同时站一边用耳机听了小孙跟丁处长的通话,听完后我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小孙说,据县医院通报:出事的是一辆英吉普。县革委“工交办”的一辆面包车路过桥罗山东坡的大沟时,发现那车翻倒在沟底。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解放军”俯伏在汽车轮胎上朝他们挥手求援。工交办的同志赶紧停车救人,结果发现除了这个男的以外,车内还有一名昏迷不醒的女军人。他们立即将这两人抬上面包车,紧急送往蒙道县医院。到那后男军人说出他是驻军250工地的仓库主任,叫王叔文。那个身负重伤的女军人,叫张丽华。
我心中暗叫:天哪,怎么会出这种事。我赶紧跑出了总机室,迎面碰上从家属院那边匆匆而来的丁处长,他以为我还不知道,就朝我喊:“小陈,王叔文和张丽华出车祸在县医院抢救呢,我马上过去,你也去看看吧?”
我连忙点头,就跟他一起跑回了机关楼。
二十分钟后,两辆吉普车驶出工地大门,急赴九华里之外的县医院。车上除驾驶员外共有七人:马主任、杨政委、丁处长,还有岳管理员、保卫干事许建洛,以及我和艾琴。
我、艾琴、许干事都在政委的车上。杨次山气哼哼对我们说:“看来不狠抓组织纪律是不行了。王叔文又不是司机,他开的什么车?简直乱弹琴。”
许建洛在一边火上加油:“确实太不像话。你看现在的管理处,乱成什么局面了,当着小王(司机)我也得说,把司机惯得没人样,偷鸡摸狗,上房揭瓦的。”
小王直喊冤枉:“许干事你别打击一大片啊,我可是个老实孩子。礼拜天值班,我哪都没敢去。再说了,你怎么能肯定那车是小赵(英吉普司机)让他开的,没准是王叔文自己偷着开的呢。”
“哎对了,”政委想起一个问题来,“王叔文怎么跟张丽华在一起?他俩开车出去干什么?”
众人默然,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政委这个问题当天就得到了一个完整的答案。那答案让人有点啼笑皆非。
张丽华被免去排长职务以后调到了管理处。管理处实在没法安排她的工作,就让她“协助管理”服务社。
我们工地的军人服务社共有四名工作人员,全都是“老百姓”。其中帮我做窗帘的“李姐”是蒙道人,属于部队在编职工,另外三个都是工地干部的家属。服务社归管理处管,具体是归岳管理员管。张丽华就算是岳管理员之下的“二把手”。
张丽华受处分后表现的十分消沉,整日少言寡语。下山之后,她连个正经的宿舍也没有,跟艾琴、李姐、小严四个人,住在服务社边上的一间大仓库里。机关的管理本来就松,像她这样的情况更是没人管她,她就经常大白天在宿舍睡觉,或者看些小说打发时光。
王叔文当主任的那个器材仓库在后山(就是我跟歹徒搏斗的那个地方)。因为后山的施工已经接近尾声,那仓库的使用频率大幅下降,因此王叔文也是成天闲得发慌。不过刚受处分那阵,他还比较老实,没事就一个人闷在仓库里研究象棋棋谱,或者跟两个保管员吹吹牛。等“心灵的创伤”逐渐恢复之后,这老小子就又有些不安分了。
王叔文的宿舍在机关大院,距离他上班的后山仓库有五华里之遥。起先他还安步当车天天走着去,后来天气越来越热,他就开始偷懒。每天上班后,他都要去后勤部值班室(管大车)和管理处值班室(管小车)转一圈,问问有没有车去后山。有的话,他就跟着过去,没有他就不去了。或者在宿舍猫着,或者去服务社找张丽华聊天。仓库那边有什么事情,他就用电话遥控指挥。
今天是星期天,但密阳火车站到了几件重要的施工器材,因此王叔文必须要加班去提货。由于后勤的大车都出发了,他就跟管理处要了这辆英吉普。恰好服务社想捎着进点汽水,王叔文便带着张丽华和李姐一起去了密阳。英吉普的后排座是竖着的,中间有个空儿,装几箱子器材和几箱子汽水没问题。
从密阳回到后山的仓库是下午两点多。卸完那些器材之后,几个人热的满头大汗。王叔文让司机小赵去东坡的瓜田买几个西瓜来吃,小赵不想动弹,再说王叔文不是管理处的人了(仓库归工地后勤部管),小赵也不听他的。王叔文见支使不动小赵,就骂道:“你小子也太懒了,你给我钥匙,我去买。”
王叔文以前在管理处的时候开过车,所以小赵就真的把车钥匙给了他。李姐嫌热不愿意去,王叔文就带着张丽华上路了。
从仓库到东坡下面的那片西瓜地,只有六里路,而且大都是很宽的公路。这段路上本来行人车辆就不多,时值酷热的午后,更是人、车寥寥,借用周启明鼓励我驾驶拖拉机的话说:“闭着眼开都没事。”
在解答了王叔文怎么会跟张丽华在一起,以及他俩去干什么这个问题之后,剩下的便是一个不解之谜,那就是:在这样一段路况良好、视线开阔、无人无车的大道上,王叔文怎么会把汽车开进了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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