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由于复补过程中的人事安排引起的。
1974年的复补,安排的时间特别紧迫。根据计划,从工地召开专题会议进行布置开始,到所有复员老兵离队,一共只有七天的时间。
因为时间过于紧张,因此工地开完会之后的当天晚上,连里便召开支委会,研究“复补”的初步名单。
所谓“复补”名单,其实我们研究的只是复员的名单。新兵的补充我们连说了不算,到时候工地“补”给我们多少,我们就“被动”地接收多少。就是“复员”的人数,也是工地定的,给我们连的指标是50名,我们连的“权力”就是将这50个名额落实到具体个人。
这次复员人数如此之多,出于我们连所有人的意料。因为去年我们工地补入的新兵比较多,因此那之后的半年里,所谓250工地要扩大,要升格,甚至要从后勤编制序列中划出来,划归某要塞区的传闻甚嚣尘上。但最近这段时间以来,这传闻渐渐被另外一种传闻所代替。新的“传闻”是:军委不久前开了会,整个军队要开展“整顿”。作为整顿的一部分,后山的“工程”可能要压缩规模,也就是说,仅仅保留已经完工的项目,新的项目不再上了。假如传言属实,那么250工地的不但不会升格,闹不好还要降格,甚至还会撤销,重归于原来的那个“基地”。
当然,“降格”也好,“撤销”也好,都不是近期能看到的事情,而且我们也掌握不了,我们警通连现在能掌握的事情,就是确定全连这七十多名超期服役的老兵当中,哪五十个人要脱军装。
我跟连长王叔文的冲突,就是因为话务排的复员名单引起的。
由于复员的老兵人数远远多于留队的老兵人数,所以这次支委会与其说是研究复员名单,还不如说是研究“留队”的人员名单。
按照复员人员在全连的比例,话务排应该留队的超期服役老兵只有5人。
在此之前,连长已经念了一个名单,是警一排、二排、四排的拟定留队老兵。念完这个名单,他也没问在座的人有什么意见。我们几个也闹不清这名单是需要继续研究呢,还是就这么定了。这之后,王叔文又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纸片,看了看说:“关于三排,应该留下五个老兵。我跟三排长张丽华啦了一下,考虑到工作方面和培养方面的因素,决定留下唐园、林和双、常小莉、郭玉华、张红卫。其它老兵全部复员。下面我说说具体工作,明天上午连里召开全体军人大会,公布复员老兵名单,然后……”
连长说到这里,我忍不住了。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为自己当时的反常表现而感到奇怪。按说我当兵已有六年,一步一个脚印从副班长、班长、副排长、排长当到副连长,应该算锻炼的比较成熟了,可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情绪竟然会突然失控。
不过,尽管我后来感觉到自己有些莽撞和急躁,但是我却没有后悔,也没有过多的自责。因为他王叔文实在是欺人太甚。
话务排由我分管,这本是相当明确的事情。这不光是支委会上研究确定的,也是王叔文红口白牙亲自跟我谈的。什么叫“分管”,分管就是分工给我负责,就算不是我说了算,但是起码有事要经过我。像战士复员这样的“头等大事”,竟然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你王叔文跟张丽华“啦”一下就定了,这简直就是荒唐透顶,你王叔文纯粹就是没事找事的乱弹琴!
我越想越气,当时就拍拍桌子打断了王叔文的话:“哎哎,连长,等一下。话务排的名单你俩是根据什么决定的?四个班长你复员三个,排里下一步的工作还怎么做?张红卫群众威信不高,自己也有复员要求,你留她干嘛?马卫青从去年开始就是培养对象,你为什么要让她复员?这搞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屋内顿时一片沉寂,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他们谁也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挺低调的女副连长陈子华,竟敢这样直截了当地向连长“发难”。
我们警通连的班子一共五个人。按照民主集中制的组织原则,连队的任何重大问题(如提升晋职、人事安排、奖励惩罚、复员退伍等等),都必须提交支委会集体研究决定。当然,这仅仅是“原则”上的规定。由于大家都知道的原因,实际上连里重大事项的决定权是在连长和指导员的手里。我们这几个副连长和副指导员,在一般的时候,都是本着“怎么都行”的态度,对于连长和指导员决定的事情,只尽举手同意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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