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钟,在昏暗的黄色灯光的映照下,街道上偶尔出现一两个人影,以及他们的脚步声。除此之外,万籁俱寂,唯有空调外挂机运转的声音清晰可闻。马路上跑着的犹如今天夜空中的星星一样少的汽车,多是亮着红色“空车”牌的出租车。比起白天它们的喇叭声,现在轮胎滑过路面的声音也许比很多人的打呼声都小。可能还会听到一两家人播放电视的声音,似乎很近,却又很难看到附近有亮着的窗户。一只狗在居民楼深处吠,连续几声,又暂停几秒,接着继续,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彻底停止。突然之间会出现两三个大声唱着低俗流行歌曲的声音,也许他们喝醉了酒、也许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以此来歌颂自由、也许想着老子都还没睡你们干脆都给醒了算了、也许想告诉专在这时候打劫的他们的决策是正确的其实现在也还有人可以劫。
可能是身体的各个器官很不喜欢她的行为,安纯乐居然在只睡了七个半小时的情况下自然醒了,要知道在傍晚七点钟之前她可是已连续二十二小时没睡着过了。她给自己估算的睡眠时间为十小时,于是给空调定时十小时,想让自己美美睡一觉。现在既然已经醒来,虽然这七月的温度在这凌晨也有三十三度,但她还是一坐起身就关掉空调开关并站起来去拔插头。她知道最多再过一个小时这卧室就又会变成睡觉前的温度,但是只要她没睡,就可以用扇子,环保节能还缓解电力紧张,这个月的电费也就能尽量控制在一百元以下。
她很用力的揉了揉尽管已休息几小时却还疲劳的双眼,伸手拿过床头的化妆镜,看见眼里布满血丝。记得在睡觉前的数小时,她看了一个电视节目,内容是讨论汉字的繁简问题。几个学者模样的中年男子,坐在一起不知是吵架还是争论,有的主张废简复繁。安纯乐想,要是这家伙仔细对比过几十年前和现在的文盲数量大概就不会这么出门忘带大脑了。有的主张废繁用简。安纯乐想知道这些人是不是从天而降而非他们父母所生。任何赞成非此即彼的人都是无知的。她最喜欢的是识繁用简。用繁体字写文章的唯一好处就是减慢生活节奏,这倒不失为一个养生秘诀。只是对文章的内容本身,恐怕是极不公平的。不过,如果你用简体字写书法,那是不能叫书法的,只能叫毛笔字。
日常生活中只使用简体字的人,很少有人会关注繁体字的命运。她关注繁体字的原因是甲骨文。在一年多以前她开始摹写甲骨文,由于甲骨文与繁体字在不少地方有相似处,渐渐的便会写少量的繁体字了。在那之前她只认识一些繁体字,只要一写就会丢笔画。
在看那个电视节目前,她花了三个小时看《理想国》,后来又练习了n个小时的甲骨文。在那二十二个小时中,吃了一顿饭,喝了无数杯水,最重要的是,吃了二十三粒巧克力豆。
安纯乐一边顺手拿起床头的头绳绑头发一边下床,将双脚整齐而自然的放在地面,然后站起身来。她完全无视床边的拖鞋。在家里,只有两种情况她是穿鞋的,一是洗脚后即将去睡觉,二是天气冷时。
随便煮了点东西吃,她便开始一如既往的看新闻。她一口气将几大门户网站全点了下来,开始一家一家的浏览社会新闻,在等打开网页的这段时间顺便吃两粒巧克力豆。作为女孩子,她总是对性侵害、性骚扰之类的事件格外关注。而几乎每一天,她都能看到这类不算新的新闻,要是哪天没看到,那才真是天大的新闻。近四年间,通过看这类事件,她学会了很多东西,从词汇量来说知道了什么是猥亵、强奸既遂、强奸未遂……。在收获知识的同时,也得到了一个坏处,就是变得麻木,以前看见一位二十几岁的妇女被一个男的侵害都会吓得发抖,现在看见一堆十几的幼女被一群男的蹂躏都会始终保持漠然的表情。
当某某贪官被曝出来后,除了看见其所贪数目后会立马意识到自己极度贫穷外,安纯乐的另一想法就是:以后要么不工作,要么不交税。不管多么不情愿,前者都是不可能实现的。后者嘛,挖空心思去想想倒是有可能。
这些社会污垢搅得她心烦意乱,让她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部动画片,是在国内虽被禁播却还是拥有超高人气的。被禁止并不意味着禁止,仅仅意味着被禁止的事物不再像吃泡面那么容易。如果夜神月从头到尾不杀一个无辜的人,只杀那些社会污垢,她是会毫无疑问的支持他的。
她没有那个荣幸,偶然得到那本笔记。她只能去打扫房间,将屋子里的每一粒灰尘都当作每一个肮脏的人一般清除掉。为了彻底干净,她总是冷落拖把,用抹布一小块一小块的使劲擦掉地板上的每一处肮脏,墙角也要一尘不染。她总是一蹲下擦地就是三个小时以上,这样导致她第二天醒来大腿小腿一起痛,就差没废掉。
早晨六点到七点之间,公园总是冷清,通常只有少量的晨练的老人,七点以后人才会陆续增多。安纯乐最喜欢在通宵未眠的情况下,拖着微微疲惫的身躯,迎着晨风,独自行走在路灯尚未熄灭或已熄灭天还没大亮的街道上,前往距她家两条街之隔的公园。凉爽的微风让她头脑清醒,她一直走,不停下来坐坐,因为她懒得浪费一推卫生纸去擦干净那些椅凳。就像下雨天撑着伞在街上走一样,一秒钟也不停下,埋头看着地面一直走,仿佛这样能走到这世界的尽头,然后遇见一个跟这世界接壤的另一世界,她便可以去到那里。
天清气爽,人烟稀少,她悠闲的走在人行道上的地砖上。最开始一块砖走一步,脚步密集得几乎没有空隙,她感觉不太好玩,简直像蜗牛;随后隔一块走一步,这样速度不错距离合适,可是也不好玩,太平庸;然后隔两块走一步,需要稍微用点力气,这是她最喜欢的;最后她想试试隔三块一步,使劲伸腿后她心想要是练过劈叉就好了。于是,她仍然停留在永远的隔两块一步。她想,这就是宿命啊!
迈着隔两块一步的大步子,她自由而自在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辆黑色的轿车从靠近人行道的非机动车道疾驰而过,屁股后面粗大的排气管马上冒出一股乌烟,这烟在空中迅速扩散,微风将它吹到了安纯乐脸上。她本能般的用左手捂紧口鼻,憋气憋得脸通红。她突然感到明明已经大亮的天空似乎马上变黑了,她也好像马上就要晕倒。这情况的出现使她立即想起自己竟然忘戴口罩出门了。她暗骂自己是个白痴,忘带脑袋也不能忘戴口罩呀。她感觉鼻子越来越痛,便在裤子口袋里找纸巾,前面四个后面两个全翻了个遍,才想起自己只想着出门一个小时便没有带纸巾。她叹了口气,捂着口鼻以快过刚才几倍的速度走了回家。
钥匙在锁里转了两下门才打开,她总是在锁门时转两下,如果两下不是终点,她是会继续转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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