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如果知道实情，或许会积极配合治疗，
姑父性格开朗，不会在这事儿上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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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等会将会来，我再告知他你的意思。”
我意图从她那里得到的，什么都没有，
心里却似乎有所充盈，浑浑噩噩，不知所之，
像一个迷途的旅人，沿着静寂的溪谷行走，
有时不得不离开，但不会离开很远，心目中，
记挂着叮叮咚咚的水声，峭壁下的清流，
有时又不得不淌水，只为更快地回到人群，
刺骨的溪水打湿行李，将我的全身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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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是我遇到的原住民，是我的导游，
她向我指点方向，解释路径，但我仍很迷惑，
无论她的话多么清晰详细，也不能预料，
我路途所遇见，我的感受她不能知道更多，
甚至她并不知我心中所向往，亦不能理解，
我为什么自讨苦吃，像个苦行僧，她不是我！
此刻，我意识到做了傻事，内心的疑团，
只能自己能够解开，其他人如浮云般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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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一架梯子，一顿晚餐，或提供篝火，
路还得自己走，就是那老头儿也不能，
噢老头儿，我们在门外的谈话，他是否
支起耳朵听得分明，他虽然得了世纪绝症，
可以肯定的是，癌细胞并不是外来病毒，
激发了他衰老肌体各个器官的机能。
噢，我们本来就站在离病房不远，谈话间，
潜意识要让他听见，略带有一丝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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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离开，去观察森林党员怎样直面死神！
进入到病房，看到空洞的眼神落在墙壁，
像一枚被雨水和氧气锈蚀掉的铁钉，
又像秋风中飘摇的蜘蛛丝，被蜘蛛抛弃。
他身上的精气神在涣散，当我走过去坐下，
他脸上浮现出的表情有些勉强和怪异，
我想，此时，在佛祖面前，我也不能平静，
此时我无法不对任何事任何人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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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的换洗衣服全部拿出来，你姐在洗衣。”
“待遇挺高的啊，你倒蛮会生活，懂享受。”
表妹带着一般活力和一阵清新空气进来，
“你看立姐对你多好啊，你呀就会衣来伸手。
你家文为羲呢？他在乡下陪娭毑还是
去了外婆家？小孩子爱玩，猴子一样瘦。”
“瘦是健康，你胖也是健康，哈你得减肥啦，
八月初我们爷儿俩去了一趟深圳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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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来得及回乡下，要他去看外婆他便发愁。”
“外孙狗吃了走，我都没见过我的外婆，
怎么样都带不亲，还是爷爷奶奶最好，
无论什么要求都满足他，却从不问对与错。”
老爷子将对面墙壁上锈蚀的铁钉收回来，
眼神像充足了电一般，眸子里精光烁烁：
“外婆家还是经常要去咯，不可能两般三样，
外孙也是孙，暑假这么长不去说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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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外姓，不去的话会有许多闲话说。”
“说什么闲话啊，不去的话会自己来看望，
凌姐娘家孙子辈里只羲羲一个男孩子，
是吧？在那里，他还不是任性使气的小皇上。
我猜凡事他外婆都会依着他，比爷爷更甚。”
表妹狠白了老头一眼，老头儿得意洋洋：
“文为羲是可爱，你还别说，我就是喜欢他，
从小就是我带，乖巧听话，性格也不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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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话就是好孩子，不见得吧，我就是榜样。”
本来我打算只当听众，最终却还是忍不住，
老头儿听到此话，勃然大怒。本待发作，
又像破洞的轮胎火补后勉强重新上路，
不料却辗上一只铁钉，泄了劲，后力不济，
他目光灼灼瞪着我，浑身颤抖，不言不语，
然后将头扭向一边，我明知木已成舟，悔之
晚矣，此时就是将他掐死，也于事无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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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还要出口伤人，又装做满不在乎。
逞一时口舌之快，彼时，我就是有一万条
理由，全都苍白无力，我选择的路都是
性格使然，美好生活需要双手来创造，
我们感受不到幸福，不能怪责任何人，
教育对性格的塑造超过了知识的重要，
很多时候我们被要求绝对听话，不能有
独立思想，更遑说在自己的空间内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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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是失去了个性，泯然众人后怒火中烧，
假如当初，结局每个人有无数种推测，
而不懂得从现在做起，任何时候都不算晚，
却原来即或回到从前，还是同样的选择。
那老人躺在病床上，用极细微的声音说：
“你自己不努力，反倒怪我，我问心无愧，
我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你将来怎么样，
我看不到，我为什么不早死，你这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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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空气凝结了，而我的眼里溢出泪水。
“你是家中最判逆的，爸妈的话从来不听。”
姐姐狠狠白我一眼，赶紧过来打圆场，
“你何曾听过一回话，别人的好心从不领情。”
我讪讪地回答：“我说的就是听话就是
好孩子，我是反面教材，是我咯，狗咬吕洞宾。”
最后的俗语不伦不类，有解嘲的喜剧效果，
但没有达到预期，于是我依照古律：请循其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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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孩子的话题，让老头儿重归高兴。
我需要一个弯道迂回，来缓冲气流冲击，
在苏州园林中游玩，亭台水榭的回环往复，
目不暇接，方寸间腾挪令人心旷神怡。
照我的经验，老头不会和我计较，父子之间，
或不屑，或无奈，总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我就是他当年栽下的藤蔓结出来的
歪瓜裂枣，味道不正，他亦只能怪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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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从高危处采摘下来，仍需要一架云梯。
我转过脸对表妹说：“他外公喜欢打麻将，
开了家棋版娱乐室，进出都是三教九流，
乌烟瘴气者，拿他的话说就是没素养。
也不好玩，天天看电视，他在那里不自在。”
其实我内心里还是希望他脱离贵族思想，
社会是一个大融炉，没有谁能够逃离，
他能得到冶炼，在那个人利益至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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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儿的不快烟消云散，情绪根本没影响
（有影响又如何？我是他种出的多剌果）。
“你要他去吃餐中饭就回家，或者歇一晚，
你可以陪他去啊，你有摩托车，就一个周末。”
我脸对着表妹，话是朝着老头儿去的：
“我倒是愿意去，有酒有肉，还不用动手做，
只是牌技不如人，他外公以为打麻将才是
待客之道，我盛情难却，赢得少输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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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牌臭瘾重，超过体重，意志力薄弱，
自己想要玩，却又担心输钱，玩不过人家，”
可爱的表妹永远在我一边，她眉开眼笑：
“你啊就是一个小偷，想伸手，却又担心被抓。”
“赌钱打牌对小孩子的成长极其不利，
玩物者丧志，让人沉迷于欲望不能而自拔。”
老头子总喜欢上升到政治高度，我唯唯
诺诺，不置可否，表现出没听到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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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这很伤人心，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我认为对赌博熟谙于心并没有坏处，
人生不可能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就只剩下
学习创造，还应该能体味出更多乐趣，
我这辈子只敬佩为自我而燃烧的人，
像我，像老头儿，不见得比别人活得更丰富。
表妹要走了，她从小手提包里掏出荷包，
拈出几张红票子，优雅地递给她的病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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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走了，还得开车回捞刀河医院去，
您就安心养病吧，这病没什么，很快就会好，
我会再来看您，没买东西，这点钱您收下。”
“你忙就不要来啦，不要买东西，钱我不能要。”
于是戏剧开演，两个人毫无诚意地推搡，
最终的结果百分之九十九可以预料，
送出的礼物不可能收回，伸手容易缩手难，
于是各自的灵魂记忆板上多了个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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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要瞅准机会还礼，一边琢磨何时注销。
俩人打架似的相持许久，我不稀罕表态，
没有我的事，不是吗？推推搡搡中身体接触，
我们内敛，何曾有过拥抱亲吻？除此之外，
亲人朋友之间从不曾有过任何方式，
言词如秋风一般飘散，来表达心中的爱，
假如表妹只身来，没任何表示，只有几句话，
双方心中的疙瘩许多年都不会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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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用拒绝的方式肯定对方的存在。
拒绝的长度与高度都是一门高深学问，
时间太长有一方会妥协，老头儿真的不要，
表妹没奈何收回，双方关系出现裂缝，
一定是有别的原因，才导致今天的结果，
难道是为春天里刮起了北风：完全有可能；
或许是因为我（让当事人想破脑袋去吧）。
时间太短则显示出送礼人不够诚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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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乐此不疲，我这看戏的人有些发晕。
“收下吧，任何人送钱送礼都是一番心意，
您只管笑纳，听清楚我说的话没有，是笑纳，
特别是岳璟瑜，从病人身上赚钱，很容易，
不惭愧，您只管嫌少不怕多，岳璟瑜，是吗？”
就在我发晕渐入佳境时，身穿浅绿色上衣
工作服，哥站在我身边说话，吓我一跳，
他总是很忙，身体疲惫却又神采奕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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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红军长征时有一种特别的意志力，
每一刻都象要倒下，又一次次突破围剿，
极纯粹地靠传说中的共产主义社会，
支撑，仿佛它会在某一天醒来后来到，
其实马克思揭露的是剩余价值，亦即利润，
而物质基础极大地丰富则是某些人捏造。
平原党人则与此背道而驰，他们不注重物质，
而重思想斗争，于是乎只有洗脑与被洗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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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那日本鬼子看到面黄肌瘦的游击队，
亦会放一马，这些松散的营养不良的僵尸，
对有强烈武士道精神的皇军构不成威胁，
但对内战情有独钟，可以利用来削弱
国军的力量，卞庄刺虎，曹操亦曾对付刘备，
意图却是对准吕布，森林党的抗日基调
被当做瘟疫一样妖化传播：攘外，必先安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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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党这种避实就虚，做缩头乌龟的策略，
实在让人佩服，现在又传给了它的子民，
每逢佳节，去我哥家探望，他总在忙忙碌碌，
行动言辞间，对我们打乱他的生物钟，
表达出不高兴，他这人有个特点：势利眼，
生存乃第一要事，其它则万事不关心，
而在生存时，比生存更重要的则是面子，
平原党极尽丑化妖魔之能事，又擅粉饰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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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不会将传统拒之门外，他会另找原因。
我则一直不能明白，他的生存有何目的，
未来－－－还没有到来的，永远不能到来的世界，
美妙的场景将他身体内的代谢酶激励，
设若有一个细胞偷懒，将受到组织无情的
排斥，一切向钱看，齐心协力的有机体，
但谁能比他们幸福呢，有信仰的人生！
时至今日，平原党的宣言被人当做梦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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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来了，高兴地聊起关于钱的话题。
我现在已经知道，他的人生就是为了钱，
孔方兄之外，别的什么他都提不起兴趣，
当然，即使是别的话题，也能往阿堵物上串，
就象一个土地开发商，无论何时何地，
在家乡小憩，或在外旅游，还是和情人会面，
三句话不离本行，与人交谈，一个人静坐，
房地产的概念时刻都在他的意识里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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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哀的是，我哥落不到实处，而只是谈玄，
有的人一辈子跟财神爷亲近，梦想着发财，
就象一个前锋长途奔袭，却找不到球门，
财神爷的大门只为那些有约定的人打开，
甚至不为进球心切的人配置守门员，
他对这种不得其门而入的人，不理不睬，
究其能力，我哥作为一个后卫或中场，
都极为称职，命运就是玩笑，精辟却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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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怪怨主教练，替罪羊是举旗边裁。
他人攻城拔寨，看似乎视进球如探囊，
我发这一大通感慨时，他也走完了简单的
必要的程序，一副放心、自得其满的模样。
“爸爸，今天好点了吗？感觉怎么样啊？”
“你不要掂记菜园里的马铃薯，辣椒秧。
现在的生物工程如此发达，种子都是杂交，
耐干、耐寒，不用施肥也能收获高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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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连珠炮的威力下，老头儿短路思想，
失去了攻击锐意，但平原党当年独裁者，
日薄西山，耄耋之年，仍不肯让位于年轻人，
在浑浊的意识里，都不明白自己是谁，
政治斗争积累的经验，让人心生恐怖，
像病中的老虎对森林中百兽的威慑。
那老头儿避开这些让他处于劣势的问题，
显然，他对自己的小农意识深入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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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荒者在大亨面前羞于谋生的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