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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2 / 2)

买回了鱼,买回了肉,买回了蔬菜零食,

我注意到他们小手没有酒,这让我十分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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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人也很不高兴,一边将菜拿出来择洗,

一边不停地数落念叨,男主人不以为然,

他一而再地把他那些宝贝砖头堆砌,

一边却在锲而不舍地将妻子的话打断,

“孩子们是贪玩,忘记了,并不是怠慢客人,

你打骂他们没用处,不能解决问题,相反,

下次如果再要他们做什么事情,他们

会逃之夭夭,一切都得你自己动手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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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啊,老公,这是没有责任心的表现,

这么一丁点大的小事都做不好,将来,

不说与人交往,就是生存都令人担心…”

女人的相像与表达能力都超出男人之外,

操心也过重,不过男人有更重要的活要干,

他对我摇摇头笑笑,重又关心他的砖块,

那天中午,我还是喝到了甘醇的美酒,

比你的沙棠果酒更清洌,醇厚,满桌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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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垂涎欲滴时,大快朵颐,真够痛快。

事实证明,夫妻间的这一次争执毫无必要,

在我遇到的问题中,没有哪一个不被

迎刃而解,他们是看不清我的真实相貌,

我要说的是争执最后偏离了问题本身,

像一个人费劲爬上高楼,去拿一件棉袄,

可是因为运动,身体发热,在阳台上吹风,

回到房间里,他转着圈儿抓后脑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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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他下得楼来,本意会在原地冒泡,

那些费尽心机去实现,一旦到达目的地,

却又记忆不起来的愿望又会清晰地重现,

无谓的争执耗费了短暂人生多少体力!

人生中的每一次相遇、相知、相聚,

都是有缘,与我也是如此,值得倍加珍惜,

总是要在天相互有着刻骨的约定,

才能成为相濡以沫,相忘于江湖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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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在砌墙,妻子在厨房展示烹调手艺,

我站在勤奋而目不斜视的丈夫边上,

指点他码砖抹泥的每一个隐秘的细节,

我的知识深度曾得到过鲁班的赞赏。

那天,我俩以泥木二行的心得来下酒,

因此也不能说我是滥竽充数、冒充内行。

公输子详细告诉我技艺的细枝末节,

话语之间隐隐可见墨子对他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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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是,他倾听我的侃侃而谈,见多识广。

他们的几个孩子仍在一边玩得不亦乐乎,

父母之间的争吵会产生深远的影响,

但没有力量可以阻止孩子成长的脚步,

象恐怖山谷中,紊乱的磁力线产生的磁场,

令猫熊改变了生长方向,但生长速度

却没有变化,模样依然那么憨厚可爱,

形态、习性却有差别,它不再喜爱吃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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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的磁场改变着孩子成长的规律,

其中以这种没有目的、没有结果的尤甚,

但我注意到他们家的一个小女孩,悄悄地

溜出去,穿过那道形同虚设的篱笆木门,

(我总是在干一件事时分散精力,我的目光

是多向性的,这可不是注意力不集中)

不久她就笑嘻嘻地回来了,像一个骄傲的

公主,我看到她手握一只沉甸甸的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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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开喝了一大口:好酒,清洌甘醇。

但我并没有忘记承诺,没有忘记我的职责,

但那男人似乎并不领情,他一再坚持,

让我去到餐桌边上,坐在那里享用美味,

女主人已完成了厨房工作,我亦当仁不让,

端坐在那餐桌的上首,自顾自大咀大嚼,

但孩子们的手脚比我更麻利,也比我

更饥饿,他们如风卷残云,秋风扫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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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给我更多的时间,没有人听我天花乱坠,

说实话,那一餐我最多只能算个半饱,

锅里的红薯汽饭也很快被小手手抓光,

我是大人,是神祇,不可能和孩子们计较,

那男子他自始至终在那里砌墙,没有

上桌来陪我,无视散发诱惑力的美味佳肴,

下得桌来,我已经半醉,但仍没忘记我的诺言,

但他怀疑我的技艺,极不耐烦,无理而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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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让我走开,去那侧屋的躺椅上睡觉,

是的,彼时,我实在压制不了心中的愤怒,

兄弟,要承认,神祇有时候比人更率性,

更容易站在自身立场对外界排列顺序,

我知道你又将要对我进行说教,其实,

一旦脱离尘世,回归天庭,人生中的际遇,

将是一种难得的记忆,或许他将感谢我,

事实上,那只是我一时兴起的恶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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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已先知,他必将重新铺排人生道路,

在入世之初,看准时期,然后再作决定。

像一根木棘藜的尖刺深入到了手指头,

只有划开它,长痛不如短痛,舍得这坨肉痛,

那刺它给身体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呢,几乎

为零,同样,当他离开游戏场,回至天庭,

回首尘世间的际遇,困惑之感油然而生,

站在海边,看海啸急速地退去,这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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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生的错觉,海啸正挟持着奔雷隐隐,

铺天盖地而来,稍有不慎,即有性命之虞。

眼睛、味蕾、价值标准,给了人多少欺骗啊,

如果说被蒙蔽一辈子,在天恍然大悟,

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这只是人生的枝叶,

就像是消费美酒膏腴,大饱口腹之欲,

过剩的营养给身体带来麻烦,疾病随之

而来,心理障碍不能去除,仙子沦为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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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可知,我的诅咒的确给他带来痛苦,

但不会影响到他所选人生道路的方向,

银杏果一旦成熟,便会从枝头落下,

孩子只是在帮上帝或者好友一个大忙,

“爱”才是奠定尘世法则的最大一块基石,

悠游自在的神祇才能来到残酷的游戏场。

我说:让你们下辈子重聚,儿女其中三人

都成聋哑人,父亲将终日为裹腹奔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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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白亮亮的阳光,

三足金乌的羽毛,洒落在屋前坪地,

野草茵茵,金乌和春之神都见了我的诅咒,

或许还有土地公公在,但周遭一片静寂,

春风也停息,还是女主人出来打圆场,

她从厨房端给我一杯绿茶,冒着腾腾热汽:

“请你莫要跟他计较,和他一般见识,

他呀,得罪不少人,谁的话,他都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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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草坪上,一只公鸡正啄食地上的谷粒,

它的头冠鲜艳夺目,羽毛的光波扩散,

平庸、猥琐而且逆来顺受的母鸡们,

象性饥渴的嫔妃,它如帝王般地身处其间,

公鸡的性冲动突如其来,又呼啸而去,

令它的妃子们丝毫感觉不到性交的快感,

它的祖先红腹锦鸡可不是这样,它们相爱,

有一套繁杂的程式;人类宰杀了它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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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缺乏竞争,才使它如此肆无忌惮。

但它雄赳赳的外表是进化来的吗?不是,

它的表兄弟天堂鸟比它俊雅上万倍,

却天性孤独,对爱情忠贞不渝,相伴至死,

公鸡的华丽的外表对它的性爱毫无意义,

人类的行为增长了它耀武扬威的坏气质,

趾高气扬啊,我预计在往后的岁月中,

虚荣心也将在膨胀的情欲里不可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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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异的血液在优势的性爱中得以保持。

看哪,那啄食的扁毛畜生它敏捷地一跳,

像得到一了种无声的命令,无法抗拒

它身边的母鸡伏低下身来,抬起了尾尻,

好事完成,公鸡哼着咯咯小调跳下来,

它继续威胁着母鸡,翅膀拍击油亮的脚爪。

那被侮辱的被威胁的跑开,继续啄食,

虚张声势在尘世的性爱中并不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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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能树立一面鲜艳的旗帜,迎风飘摇。

彼时,农家的小女儿抱着一床薄被,

从里屋中曳地而出,放在檐下的躺椅上,

望着我傻笑,这是借酒回来的小妹妹,

四兄妹中唯一未被我咒语阴云笼罩,

我心念所动,一汪浅水潭中鸳鸯戏水,

那天下午,我说:你下世情欲旺盛,

得到最大的满足,但最终却为它所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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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到好夫婿,他们让你心力交瘁。

我一定在那天之前受到过魔鬼的牵引,

也可能是在某天喝醉时在谁面前,夸下

海口,许下诺言,或许这也就是他们的命运,

到底是何原因我也无从细想,也不能解释,

其实啊,在我走过的道路上,有许多脚印,

无法辨认,我大踏步走过他们家破败的

篱笆门,脚步所至,枯木发芽,欣欣向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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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显露神迹,就会有人对神祇大不敬,

这一家子,因我那一番不可违逆的咒语,

他们始终龟缩在悬庭之上,在空间里闲逛,

他们各自分开,各有不同的特长兴趣,

老头儿仍在钟情于砌墙,摆弄石块,

女主人却很少露面,她在织机房枳布,

用你悬圃里的天蚕丝织成绚丽的云彩,

孩子们有的专注于歌唱,有的在天河摆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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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争使自己的修为,能挣脱我的束缚。”

“等等,你说他们中有的倾听内心的歌唱,

有的在天河摆渡,有人听见吗?会有谁

往返于天河,而要求助于他费力地摇浆?

这些在天庭之上能自得其乐的行为,

你的咒语离开尘世,便发不出任何光亮,

一个游戏也即将结束,你的话语并非规则,

神圣不可侵犯,不可能会遗留至下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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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用吗?尘世里,人都在为末日而奔忙。

我跟你说起那些,是想得到你的帮助,

神祇们从无忧无虑的天廷下到尘世,

在物质的欲求里,只为一个目的而忙碌,

那就是金钱,当他们回到天廷,回想起

尘世,留下的金钱是衡量成功的尺度,

因为这东西不能带去,也不能带走,

还有许多人追求地位名誉,金钱的衍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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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的人有着更深的思想上的痛苦,

就像一颗种子随风飘荡,来到了草原,

当春风轻拂,它身体里内在的力量膨胀,

爆发,绿叶承接阳光雨露,花儿鲜艳,

然后结籽凋零,在秋风中化为枯草,

有时候吧,它也会对自己生出几许埋怨,

因为身不由已,它会思索自己所为何来,

为什么没有在寒风中飘得更高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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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还留存有对天廷的无限留恋,

总是在孜孜以求生命存在的根本意义,

陷入了自我拷问灵魂的怪圈,不能自拔,

看不到危险啊,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那些人在思想中与神靠得更近,出路

只有一条,并且越靠近就越显清晰,

他们忘记了来到尘世的初衷吗?为什么

要打退堂鼓?这终究不过是一场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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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要退场,残局,自会有人来清理。

但每个时代啊,神祇总需要有这样的人,

就像人间战争年代,需要记者一样,

士兵与指挥官,每一个人都受制于战争,

战争一旦开打,就忘记了最初的目标,

感受最深切的却是蝼蚁,无辜的平民。

但记者,冒生命危险,在枪林弹雨中穿梭,

怀抱客观的态度,为的是避免再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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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负着把真相告诉历史未来的重任。

不幸啊,精卫女神所选的人儿已迷失,

被淹没在尘世的洪流中,他时刻牢记着,

来到下界的初衷,声色犬马,肉林酒池,

在爱情的围城里,他乐不思蜀,这也难怪他,

一个时代即将结束,没有谁需要歌唱颂诗。

让精卫女神选中的人儿浑沌开窍吧,

最后关头,尤其需要稳定心灵的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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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大众的神祇,需要知道这段历史。”

“我懂得你的意思,兄弟,你是有事相求,

我这就去找精卫女神选中的那个人,

在轸宿旁的长沙星之西郊,故地重游,

我也正要向你说到这一节,那一家子,

他们家的小女儿因为爱情,不顾诅咒,

执意来到尘世与情人会合,在悬庭之上,

神祇们的情欲脱离了最真的物质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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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点类似于诗歌游移于沉思的引诱,

像马、牛、羊三牲,在庙堂里神案前献祭,

终归凡人们尽情享用,神祇们飨受的

是人所不能见的色香味之外的东西。

没计奈何,对尘世间的强烈渴望压倒了

恐惧,再则在我心里也与他们达成了协议,

这是一个折中办法,多年来我也为

一时的冲动懊恼,不能对你叙说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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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该怎么办,我也没有想得十分具体。”

说话之间,酒神把已他的酒葫芦灌满,

酒劲不断地涌上来,陆吾知道长篇大论

早已开始,园丁之神微微有些心烦,

他知道若不及时止住这暴风骤雨,

极有可能引发泥石流,淹没整个悬苑,

酒神总是毫无节制地激情饱满,率性而为,

及至场面失控,他却若无其事地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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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找到那个人,就会知道该怎么办,

“你去找到那个人,就会知道该怎么办,

去吧,回来后我保证给你开庆功大会,

到时遍邀巍巍昆仑山上的各路仙子,

精卫女神将允许你在她们当中酩酊大醉,

你心中的最高尚女神桑姑也将随着

赤松子乘白鹤而来,她也在邀请之列。”

酒宰沱红色的脸膛闪过一丝羞赧,钢针般的

胡须柔顺,在明快的太阳光里丝丝下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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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的三牲饱含瘦肉精,你的果实更美味,

当初你想到不能走开,就不要信口答应,

我还想在你这百鸟的鸣唱声中畅想,

却不料你逞一时之快,却落下了心病。

其实,照我的观察,尘世经过了多少轮回,

神祇们都是白费力气,修缮完全无用,

有人发明了一种能在睡梦中学习的枕头,

现实与梦幻的结合,比神祇还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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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神与人的结合体,理智与激情)

可事与愿违,他的学习没有任何意义,

他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从睡梦中醒来,

他绞尽脑汁,找不到知识的半点痕迹,

他的生命仍按原计划一分一秒地被切除。

精卫女神,这不屈的赤足鸟,在白费力气,

不过我还是会尽心尽力去办这件大事,

因为我没有这种精神,我佩服她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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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没有谁能拒绝,这其中也包括你。

当一个时代结束,休伏期漫长得不能忍受,

但毕竟也得耐心等待,人世间的奥运会,

四年一度,但比赛的时间却只十秒之久,

神祇们总是在亘古洪荒的年代(那时的凡人

还保持着对神祇的无比敬畏),一显身手。

有的项目被删除,有的项目上了台面,

漫长的时间里,滋生了数不胜数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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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看来,只有百米冲刺完美而通透。

人们总是试图完善各种既定的规则,

出于各种目的,大部分从自身利益出发,

一部分人反对的,有人认为已臻完美,

就像旗帜竖立风中,无论风从何方吹来,

除非受伤,否则改变的努力都是白费,

它总试图回复到静止时的舒服状态,

不论怎么样兜转,诗人的吟唱声嘶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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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思索深入到人类社会的骨髓,

但还是没有人听见,演艺场总是按照

既定的剧本,相同的情节,一幕幕地重演,

不同的剧场里,场景与时间都照搬照抄,

这期间演员的身体、思想或有不同,小波澜

引起的细微变化只有导演清楚地知道。

至于坐在台下的看客,除非偶尔出现的

大师级人物,都只会盲目地起哄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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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总是两可之间,我拜托你去浑沌开窍,

喝了半潭酒,却仍坐在这里大放厥词,

金色的沙棠树又冒起了花苞,即将结果,

诗人的思考能令神祇们提高一个层次,

柔弱可人的美酒,你为何独对悬圃

念念不忘,这里面包含一个醇的实质,

尘世中的三牲你有时也可能不屑,

拙劣的庖厨受到惩罚,被你切断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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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殄天物,是可忍,孰不可忍?对你如此,

对宇宙中的万事万物又何尝不是,向上、

争胜是每个生灵的本质,当每一波游戏

结束,神祇们着手清理疮痍的角斗场,

然后像风一般散去,对于下一次的聚会,

为时尚早吧,于是对俗世旅途充满想像

和回忆,在我们虚虚渺渺,无所依凭的心里,

总会有一些被忽略,需要改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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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我们会将那些个脚印注满阳光,

以令它下次行走更加适意,更加轻快。”

醉眼迷蒙的肩吾干脆在落叶上睡躺,

他觉得陆吾不可理喻,结论武断、草率:

“你错了,兄弟,为什么神祇们要下到尘世,

经受苦难,拘囿于一个又一个时代,

即使锦衣玉食,也从不曾满足,身体欲望,

精神空虚,思想空白铺天盖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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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的就是要脱离天堂,体验到真爱;

为的就是要劳顿筋骨,令精神受虐受损,

为的就是要无愿无悔地进入爱的圈套,

就像套上枷锁,服役于咒语,于深陷阱中,

洗去在天堂之上,作为神祇的惬意,

最大限度地体验受制于物质的种种苦痛,

当然,这在入世之前,可以谋划一番,

可以选择等级,按照承受能力确定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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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总的来说,苦难才是人生的主章程,

兄弟啊,唯独诗人们的所为与这背道而驰,

他们总是意图将神祇灵台上的意愿,

带到人间,在思想的上从不会适可而止,

事实上,他们自己从没有体验到快乐,

阮藉空有一身抱负,却又不敢面对现实,

他常常携带一大坛酒,峨冠博带,驾车出游,

却每每痛哭而归,当他穷途末路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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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谈玄远,耿介虚怀的竹林七子,

逢盛世时靠边站,乱世时仍然靠边站,

当尘世的浪头打来时束手无策,坐以待毙,

因为他们的眼光从不在此,又心不在焉,

其实是一样的,他们追求的是思想的苦痛,

对尘世所需的物质限制,视而不见,

念念不忘藐姑射之山中绝对的精神自由

洗脱了,忘记了神祇们所定下的入世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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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痛苦的极致,矛与盾的接触点。

但神祇们对这种不纯粹,有理由不屑一顾,

诗人们干的是神祇们的活啊,兄弟,

探寻真谛,在无限遥远的思想里迈步,

就在我们天廷之上,亦有此等不凡神灵,

意图靠近时间精灵,飘浮于更高,更远处,

但要看到的是,我们并不是从时间里

漂移过来,我们横排,他们排列直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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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自有不同的方式,能达到随心所欲,

而诗人们,有多少物质条件需要被动接受。”

肩吾舌头上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山胡椒

在阴冷的初春,黄色的小花开遍壕沟,

连绵的春雨里天花乱坠,重叠繁复,不容于

花坛,球形浆果内却蕴涵浓烈的芳香油),

如果不完全释放里面不知所云的话语,

酒神将把话匣子翻过来竖起,堵塞深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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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不分时间、场合、不分对象地作呕,

如果是独自一人,在寂静无人的旷野,

当他从淳朴敦厚的农户人家出来,

醉眼迷离,信步所向,踉踉跄跄不知所归,

他弯腰的栗子树下,第二年春天将出现,

一团能医百病的真菌,传说中的花花太岁,

城镇就不用说了,所有奇迹将被湮没,

流向大海,或被垃圾场的狐狸当做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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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聚居中,神力的角逐能够遇到最多机会,

但他兄弟陆吾却自有一套应付办法,

瞧,他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对肩吾说:

“坐在这里听你谈玄,作为天帝的管家,

我的职责是管理天之九部和园圃的时节,

现在,我要去看看踏水不溺的沙棠花,

像羊长着四只角,不吃草而吃人的钦原鸟,

大如鸳鸯,像蜂一样蜇人,谁都不愿惹它,

102

唯恐被它蜇中,叫巫师巫履来陪你说话,

任何鸟兽都会死去,任何乔木都必枯萎,

或者你也陪我在这苑圃、悬圃中四处转悠,

神异的凤凰、鸾鸟,它们全身都盘踞着蛇,

我知道你最喜欢到那昆仑山的东边,

在一大群巫师中间高谈阔论,击节而歌,

而他们则总是意图从你口中刺探出,

攀援天梯的步调(所有人都意图触犯天规),

103

希望能抗拒凡人的死亡,所有心思都白费。

我喜欢你的诸多建议,往往出乎意料,

在我看起来一成不变的气候与花开时节,

你却能联系更多,对凡间的照顾更周到。

或者你就留在这幽静石潭边开怀畅饮,

醉了就躺在这青苔石板上快乐逍遥。”

他好酒的弟弟并不领情,白了他一眼:

“不对吧,在我印象中只有两类人

可以改变花开时令,村姑与女皇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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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没有这个荣幸,做不到那么好。

传说诗人也得到了你的青眼,没经证实,

可能是诗人们自作多情,高谈阔论里,

想像中,杜撰一些可以大块朵颐的谈资,

相对于我,他们更加天马行空,不着边际,

所提的建议更有色彩,且有鸿鹄之志,

我喜欢与他们交往,听任他们驰骋于当前,

他们天性率真,大而无当,且朝三暮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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锐利的眼光才能分拣到流沙中的钻石。

哈哈,你明察秋毫却不见舆薪的小心眼,

不定还容得了他们的不羁与狂放,虽然可能,

你心底里还极渴望得到他们随意的指点,

但口头上却显不出半点诚意,矛盾哪,

你的所有心里话,我全都能猜出、听见。

你让我怎么去做呢?这悬圃本来就没有

统一的指导思想,从来如此,你都听任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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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已式微,悬圃却亘古洪荒,一成不变,

他是那挽狂澜于既倒的中流砥柱?

你自己的心里的阴暗深不见底,惴惴然,

只是要完成那白喙鸟交给你的任务,

而她却离开,上天入地,周游四海,为了

下一次的游艺场更精采忙得不亦乐乎,

我知道你是个尽职尽责的园丁之神,

你的目光极力盯着尘世的更高、更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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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一点不容置疑,白喙鸟心中有数。

诗人总是让人在绝望中看到希望的星光,

我们厌倦了天堂之上的悠哉游哉,

随心所欲,于是开辟了地球的游艺场,

听命于物质的束缚,不满足的感觉,

像噬肉菌入侵,快速而严重地致人死亡,

不是我们对物质估计不足,恰恰相反,

空间里的神祇们着迷于这种完美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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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无数次的试验,最终保留了思想,

人类之前,恐龙曾有过上亿年的统治,

那时的神祇们都不愿经过凤凰涅槃,

下去至凡间为人,一段石头生蛋的历史

神祇们各展神通,努力为地球的面貌

改变,塑造各种景观与事物,多彩多姿,

就像泥木匠为建造一座高楼添砖加瓦,

有的保留,而有的在时间的淘汰下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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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祇们志得意满地在自己的花园里巡视。”

“歌手啊,你神性的言语令我心有戚戚焉,

我刚从乡下回来,因我的父亲已死去,

我还没有从丧父之痛中走出,神情恹恹,

老先生得的虽是直肠癌,但绝非不治之症,

只是他靠自己的臆测,耽搁了最佳时间,

去年八月我和孩子在海中游泳时,被告知,

肿瘤连同直肠一同切除,但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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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怀着怨怼的心情剩火车往回赶。

此次深圳之行短暂,但过程十分曲折,

我在商学院初开书店时认识的朋友,

当时他已在大学逛荡三年,临近毕业,

一时找不到工作,或者辞去了不理想的活,

滞留在我店中,当时我俩是多么快乐,

物质基础构不成生活中的任何条件,

我记得他是多么健谈,多么痛恨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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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政治分析入木三分,常走到向阳之背,

那时他不会骑自行车,但愿意陪我喝酒,

那时我性格张扬,不似现在这般谨小慎微,

把自己的诗读给他欣赏,包括他的学友,

后来作为长者,我渐渐冷淡、冷静、冷落,

在招待他的餐桌上,不再出现鱼和肉,

我没出息,活得窝囊,自足于蝇利饱腹,

他是多么睿智,应当取得更大成就,

112

不应在我这里蹉跎,我俩的友谊走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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