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风很大,吹得王麻子家窗户上的塑料布哗哗作响,缝纫机的响声从里面传了出来。孩子们在里屋的炕上已经睡了,柳香在煤油灯下蹬着缝纫机,旁边的鞋垫已经垒了厚厚的一摞。
躺在炕头上的王麻子翻了个身,然后吼道:“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不嫌吵得慌吗?”说完用被子把头蒙上了。
从窗户上塑料布的破洞里吹进来的风,使柳香打了个冷颤。她不敢顶撞王麻子,她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手,然后吹灭了灯,悄悄地躺下了。她心里很难受:日子总得过,王麻子就这脾气了,改不了了,只有忍。万一同他离了,一是村里人笑话,二是让母亲不放心。虽说王麻子啥活不干,但家里毕竟有个男人,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提心吊胆的入睡,一有风吹草动就吓得睡不着觉。嫁给谁好,难道同他离了,就能找到好的?像自己这样的条件,恐怕也未必。唉,凑合着过吧,等孩子长大了一切就好了,现在就盼着孩子快长大,就盼那一天了。一定要把长庚的孩子养大。在她心里谁也代替不了长庚,一想到长庚,眼泪就涌了出来,她抓起枕巾捂到脸上。
她的抽泣声惊醒了王麻子。王麻子生气地说:“你整天咋这么多事?大哭小叫的,大半夜的哭啥?哭啥――你说啊――谁死了?你爹死了,还是你娘死了?哭!哭!真烦人,你这克夫的扫帚星!我跟你说啊――不许哭!你克死了刘长庚,还想克死我呀?你嫁给我就不许哭,要整天的笑!听见没有?”
柳香把满腔的委屈全咽了下去,紧紧地闭上了嘴巴,不再出声。
第二日,天刚亮,柳香就早早地起床了,她梳洗完毕就抱着一大包鞋垫出门去了。
王麻子发现柳香走了以后,就迅速地穿好衣服,在枕头底下,褥子底下,席底下翻腾着找东西。他倒腾了一阵子,好像没有找到。然后,他在炕上坐着出了一会神,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便趿拉着鞋来到西头孩子们睡觉的炕上。
大凤正在穿衣服,小凤和毛毛还睡得正香。王麻子怪笑着,对大凤说:“大凤呀,你见没见你娘最近把二百块钱放哪里了?”
大凤说:“什么钱?我不知道。”
王麻子有些不大相信,瞪起眼睛说:“不许骗我,真不知道?”
大凤摇摇头:“真的不知道。”
王麻子把小凤推醒:“小凤,起来,我问你个事。”
小凤揉着眼睛说:“啥事?”
“你这两天见你娘把钱放哪儿了?”
小凤摇了摇头又躺下了。
王麻子生气地说:“你这个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