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渺看着关响云说:“我抽什么薪了?你们总算过了几天好日子,总不能不让我过日子吧。”
关响云一听这话脸色沉了下来,说:“谁不让你过日子呀?你说个话不是一般的挖苦人了。难道我们在虐待你?难道你这个大学生在学校受罪?我们现在白天晚上的忙活不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们这些后人嘛!我们过的才不是人日子,是牛日子、马日子!”
关响云见林易渺不服气地看着她,继续说:“我们的钱也不好挣,起早摸黑的累得腰酸背痛也得做。何况你婆婆爷爷老在生病,花了不少的钱,你在外面倒是轻松,什么都不用管。现在家里真是没什么闲钱了,你想嘛,唯一的一点存款都买房子去了,手里哪有闲钱?”
林易渺一听这话大吃一惊:“什么,买房!”
木家直说:“哦,渺儿,我还忘记给你说了。前两周我们在城里买了套小户型房子,年底就交房。家里还真没什么闲钱了。我们有多少就给你取多少,你别怪我们不给你拿。”
林易渺拍了拍脑袋,有些无望了:“唉——,怎么这时候想起买房了?”
关响云不满地瞅了林易渺一眼说道:“总不能一辈子都租人家的房子过日子吧。你看你家那些亲戚,个个都在城里安了家,连你幺爸都娶了个城里的妹子准备过来住了,我们这高考状元的爹妈难道还要在乡下落一辈子的根呀!”
林易渺说:“那家里还有多少钱,我先借着。”
关响云说:“你一出口就要那么多,说清楚看,你想做什么?我们总不能象有的家长那样把钱白白给你玩女人,打游戏吧。”
林易渺有些忿恨,说:“你那么想我我也无话可说。我都是成年人了,会对我做的事负责,我不会做给你们丢脸的事。”
关响云说:“既然不丢脸,就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嘛,你不说明白我们当大人的怎么能放心,那么多钱拿出去总得心中有个数吧。”
林易渺说:“我可以说,但我有个条件。”
关响云说:“哼,家直,看你的儿子,出去半年别的没学会,钱也不会挣了,只学会给我们提条件了。说吧,我是通情达理的人,你有什么条件。”
林易渺说:“去年我给你们拿了十三万,我想知道开支了多少,还剩多少。”
关响云僵住了,然后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胆子长了不少呢,你不是从前的渺儿了,你变了,现在居然管起我和你爸爸来了。”
林易渺说:“我只管得了自己,现在我缺钱,只能找你们。”
关响云说:“你怎么可能缺钱?你手中去年就有好几万。你一个学生,哪会花那么多钱?”
林易渺说:“那些钱感谢老师和学校花了一些,支助贫困生用了一些,在北京参加一些活动用了一些,这一学期我没精力挣钱,但我没乱花钱。”
关响云说:“你,我又不是不清楚,钱一多就大把大把地给别人,还不乱花钱!就说高考过后吧,还傻头傻脑地把高中那些年减免的费用全补给学校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么假正经的人!给学校、给穷学生、给外人那么多钱,你不心痛哈,给我们十三万就念念不忘了,你还真以为那些钱就是你一个人的呀!”
林易渺见继母还没有给他拿钱的意思,干脆地说:“我不说了,要给我拿钱就拿,不拿我找同学借去。”
关响云见林易渺很严肃的样子,缓和了口气说:“你都找到我们了,哪有不理你的道理。不过,家里真没什么钱了,我这里只有一两千的闲钱,我们还打算把这个店装修一下,太简陋了,客人意见大着呢。如果你非要三万,我看只有把这家小店转让出去,我和你爸喝西北风去。”说着,她从店里的一个柜子里拿出一个大挎包,从钱包里取出两千元交给林易渺说:“这可是明天用来给店里买菜的,你再多借些,这店都要关门了。”
林易渺接过那一叠钱,虽然失望至极,还是说了声谢谢。
关响云给了钱一边朝店里走去一边说:“别说借哈,一家人听起来多生分!”
木家直见关响云走了,还是忍不住问林易渺说:“你究竟拿这些钱做啥?”
林易渺心思重重地说:“你别管。钱都管不到,你还管我做什么?”
木家直不乐意了:“钱我可以不管,儿子我就必须管!不服管就别在我这里吃饭。”
林易渺心中一阵难过:“你们本来就没留我吃饭,我也没打算在这里吃饭。”
木家直改口道:“爸爸都是老了的人了,你也别和我这人计较。你妈呢,说话是不中听,但她能干,这个店全靠她了。”
林易渺一阵心酸,以前父亲也是这样评价母亲的,说家里的田地全靠她,所以母亲走后父亲痛恨他,说他毁了家庭的支柱,害了家人一辈子。现在父亲又用相似的话来评价继母了,他看着父亲只想起了懦弱一词,如果父亲比母亲能干一点,哪怕一点点,那年不至于失去母亲,他的命运也不是现在这样了,更不会低声下气地来求继母要钱了。亲戚们以前总在骂他,他一直就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骂父亲,也没有人骂木福华,偏偏让他来承担了一切,他就象个有苦说不出的替死鬼。这位继母动作麻利、笑容可掬,去年也就是她主张利用自己的赞助费进城做生意的,虽然她没有什么文化却不得不承认是个能干的、有头脑的女人,她也许能撑起父亲都难撑起的家,但她会不会撑着父亲呢,会不会撑着自己呢。如果她不,她再能干对自己和父亲又有什么意义呢?
林易渺面无表情地说:“爸爸,有的事你不知道更好,可以少担些心。这段时间我有事要出去一阵,你们别担心我,我是大人了,你放心吧。我走了。”
木家直说:“你去哪儿?要走也要吃了饭再走。”
林易渺说:“不吃了,我要赶时间。”
木家直拉住林易渺,从裤兜里掏出一堆散乱的钱,理出了五百元给林易渺说:“爸爸不爱把钱带在身上,这点钱不多,你拿去用吧。你妈可能真的没什么空钱了,她的两个儿子还在读书,每月也要花钱。”
林易渺看着父亲递来的那钱眼睛顿时潮湿了,他推着父亲的手说:“不要你的钱,我有办法。你拿着,买些自己想吃的吧。我走了,你要保重身体,代我向婆婆爷爷问声好,我会给他们打电话的。”
林易渺向继母道别。关响云也有留他吃饭的客套话,见留不住他就说:“这个店是寒碜了点,等以后发展好了你可别这么快地走啊——”
林易渺走出状元小吃店,想起自己好话说尽才得到那可怜的两千元,好象还是得来的嗟来之食,想起自己本以为得到三万不成问题现在却成了大问题,真窝囊。这点钱少得不知还能做些什么,和自己计划中的相差不是一点点,十分之一都不到。他咬咬牙,给宁文胜拨了个电话:“文胜,你回家了吗?”
宁文胜在那头说:“还有几天呢,我先玩几天再回来。你回家了吗?我回来再找你。”
林易渺一听他这话,改变了找他借钱的主意,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