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漫过陈云的双眸,视野尽化作血红。
眼前鲜红的幕布,血样的舞台,上演的是阎罗的盛宴……
几点矫健而熟悉的身影自密道中鱼贯而出,雪白的刀光划过长空,鼓雷一般震颤着大地,顷刻间,守在门口的两尊“杀神”身首异处。在那生命终结的时刻,见惯了江湖搏杀的他,竟会感到……惶然,这早已司空见惯的杀阵,在今日看来似乎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但任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半点端倪。
突然,一束粗若巨树的湛蓝光芒裹挟着透骨寒气,擦着“离刀”陈云右臂划过,势若雷霆砸向身侧的那柄“薄翼刀”。迎着扑面而来的风雪,陈云下意识的眯起了双眼,他隐约看见明月浩空下,一长衫男子头戴道家四方额冠,脚踩一柄豪光四射的天蓝色玄冰仙剑,高高悬于太空浮云之上,若非其长衫断袖血迹隐然狼狈不堪,简直是神仙一样的风流人物。只见他右袖空空,左手置于胸前,凭空虚按,正自大声吟唱着他听不懂的古怪咒文。字符响处风雷阵阵,声动四野,而那束蓝芒正是出自他挥舞的左手。
也未见“薄翼刀”有所动作,在蓝芒及身的前一瞬,他与翼刀同样单薄的身影牟地凭空消失了。本是无形的森冷寒芒透过残像,击打在冰冻雪原上,一时激起千重雪,碎冰夹着土石四散迸射,其声势竟似陨石坠地!
陈云但听“轰隆”一声巨响,只觉得天地山川俱为之战栗,撞击产生的巨大冲击波带着海啸一般的滔天寒潮,如洪水猛兽辐射状向四周扑散。柔和的蓝芒如死神的弯刀,无情的收割着叶的生命,枝的灵魂,静寂了百年的北部森林松林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风拥黄沙,云遮月。
风暴过后,原本平坦的冰原上现出了一个深约半尺,方圆过丈的土坑。数丈外,“雪居”院墙塌了大半,残枝败叶散乱四周,森林外缘粗不及盈尺的幼树尽皆倒伏,在场众人除了陈云,均被强大的罡风掀翻在地,东倒西歪伏在积雪中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生是死。细眼看去,在他们厚重的皮裘马靴上竟结有薄薄一层蓝紫色冰晶,在月光映衬下,泛出淡淡的幽光。
三十丈方圆的林地,此刻已是一派银装景象,细长的冰锥长短不一的倒挂在枝丫上,松叶躯干雪霜满布,原本碧绿的松冠如百岁老妪的华发,在如水的月光下,白的刺眼,白得如此的妖异。
“离刀”陈云斜倚着一棵百龄老树软倒在厚厚的积雪中,松枝残叶落得满身满脸,他却无暇拂拭。他的四肢如痉挛般剧烈抽搐,血管暴涨,肌肉坟起,双目满是血丝,面容扭曲如鬼神附体,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痛苦呻吟。更为诡异的是,在他胸前背后竟有青红两色光焰交替出现,其势时涨时消,涨时如熊熊烈火奔腾怒嗥,弱时也似淡淡荧光。两色光芒每次交替,陈云都会爆发出一声惨哼,虽然他已经极力的克制,但其痛苦已不是人力可以压制的了。
命运之神在今夜仿佛与他颇为有缘,短短数息间,他已在奈何桥边经行数次……
回想那一瞬,陈云身处在乱流中心,暴虐的风压如无数把钢钳,撕扯着他的筋骨皮肉。即使置身在狂暴的飓风之中,他仍然可以清晰地听到周身骨骼错动发出的“噼啪”声。在这恐怖的超自然力量下,他感觉自己就像无根的柳絮,随着激荡的风载沉载浮,他相信自己可能在下一瞬便即化作飞灰……不无留恋的叹了口气,气息在下一刻被冻作白霜。
突然,他只觉身形无端的一滞,竟是被一股莫名的力场凭空定住了,紧接着,似有人在他颈后虚按了一下。他感到一道暖流自颅下大椎穴游蛇一样钻入,这股热力沿着背脊督脉蜿蜒直下,一路上走神道,过灵台,跨脊中,去阳关,势如破竹,扫经通络,咣咣阳炙之气连破数十道凝滞在督脉众穴中的寒气,最后消失于长强重穴。只此一瞬,陈云但觉冰封顿解,蒸蒸雾气氤氲缭绕周身,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坦。陈云再是驽钝,数十年来听江湖上的口口相传,也不难猜到,在那短暂的一瞬,他的天阳督脉竟是被人生生打通了!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丹田处,有一股气势恢宏的元阳之气,奔腾游走于奇经八脉,可惜无法立时给予引导,这股新生的真气无法自行贯行周天,不仅不能汇入经脉化为己用,反而渐渐有反噬的迹象。
正在陈云惊慌不知所措时,身后之人再次发力,实力的差距容不得他有半点反抗,五尺长躯如孩子手中的沙包,连续冲破十三道风障,斜向甩出直有二十余丈。
“砰”的一声,结结实实撞在一棵千年铁桦树的虬干上。虽跌的七荤八素,但陈云知道,自己这条命算是暂时捡回来了,不过混乱的内息也在这一掌之下也现出了崩乱的迹象。周身三百六十一个穴道化作了三百六十一个大小战场,紊乱的真气相互厮杀,寸土寸夺,只可怜了陈云,在狂暴的内息下忽而如坠冰窖,忽而如临火山,筋骨接合处更如万蚁噬咬,只折腾的这铮铮铁骨的东北汉子几欲昏厥。
此时,在那乌蒙蒙的天空下,独臂道人仿佛因刚才的强势一击法力消耗过剧,悬浮于半空的身形微微颤抖,已现出摇摇欲坠之势。但是他森冷诡异的吟唱声依然没有停顿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