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走到二十里外的车站,两兄弟倒不觉得有多累,只是饿得够呛。他们两个坐在车站外面的台阶上,从包裹里面取出特地为他们两个煎的面饼,大口地吃了起来。在他们的印象中,面饼好像只是过年过节时候的一种象征吧,平时都挺难得见到的。两个正当年少的孩子就着从车站洗手池里接来的水,把包里能吃的东西都吃个干净。也许是太激动了,他们两个意犹未尽,根本就没有觉得曾经吃过东西一样,还是很饿。车站周围的小炒店里的香味一个劲地往哥俩的鼻孔里面钻,两兄弟面面相觑,都知道自己的兄弟此时此刻在想着以后一定要在这样的饭店里好好大吃一顿。
黄青看了看车站的价格信息,惊喜地发现进城的车费并不是爸妈所说的十块钱,只要八块钱就可以了。平白多出来的四块钱让黄青心里更有劲了,四块钱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至少他们两个又多了一分保障。按照黄青的想法,两毛钱一个馒头,这二十个馒头可以让他们兄弟两个坚持好几天呢。只是他或许没有想到,在城里,这馒头还是叫馒头,只是个头小了一倍,而且还像棉花一样,用力一捏就只有鸡蛋点大小了,而且不是两毛钱一个。
买了两张进城的车票,看看时间,离发车还有两个小时。黄青叫上仍旧坐在车站外面台阶上的黄泥,就在车站附近的街上逛了起来。黄青记得小时候跟随父亲到过这条街,还美美的吃了一顿加肉的面条,那时候他认为这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街上的格局跟黄青记忆中的一样,几乎没有发生过变化,只是好像变得更陈旧了一点。他带着自己的弟弟来到那家卖天下第一好吃的面的店门口的看了看,里面的老板马上大声地招呼他们。黄青马上笑了笑,甚至不敢仔细看现在这一碗面要多少钱,就马上离开了。他转身对自己的兄弟说:“我以前在这里吃过面条!那时候好像才五岁,你当时还在尿裤子!”黄泥马上反驳道:“你才尿裤子呢!”然后就嘻嘻哈哈地推搡在一块。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黄青兄弟两个马上回到车站,一看挂在大堂上的大钟,还有一个半小时,他们两个第一次觉得这时间过得真慢,恨不得马上就飞到城里去,开始他们两个的荣华富贵!出去又逛了一遍,回来看看,还有一个小时十分钟,他们两个实在没有兴趣再出去了。街上所有的店面差不多都记下了,其实算来算去也不过就这么几家而已,黄泥心里不禁犯嘀咕:这城里的一条街有多大呢?本来想问哥哥的,但一看黄青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黄泥就放弃了这个念头。“管他呢,我又不是去逛街的!”
黄青盯着大堂的挂钟,从十二点开始一直数到一点,终于等到广播里传来那充满磁性的优美的声音:“旅客们请注意,旅客们请注意,开往青安县的客车马上就要出发,现在开始检票上车。”兄弟两个一下子从凳子上蹦了起来,随着人流挤向那个狭小的进站口,这小小的进站口,在黄青的眼里看来就好像是鱼眼里的龙门一样,只要越过之后,马上就能脱胎换骨了。他的心情一阵阵地激动,马上就会有不一样的人生可以选择了,回头看看自己的兄弟,也是一样的激动,两只眼珠子几乎都要放出光来了。记得只有在一起赌钱,或者是一起窝在玩伴家里看毛片的时候,自己的兄弟才会有这样的表情。看来这小子也是很有想法的!
经过一阵混乱之后,黄青和黄泥终于在车上坐稳了,虽然说心情过于激动,有一点坐立不安的感觉。车马上就要出发了,黄泥突然对这个才认识了半天的车站有一种依恋,这里虽然破旧,毕竟还是自己的家乡,出去之后就要到别人的地方去了,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就像村子里来的那个外地佬一样,处处都要看别人的眼色过日子,都老得快要死了,还只是一个可怜的光棍。
车出发了,出了镇中心之后,就走上一条坑坑洼洼的黄泥路,颠来晃去的,跟坐在船上一样,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翻掉!两兄弟对这个恶劣的路况并不在意,都一心憧憬在未来的美好想象之中,仿佛这车开往的地方,就是遍地黄金的天堂,到了那里,要什么就有什么,一切都是垂手可得的。
车正开着,路上有人拦车。司机停车让他们上来了,是三个年轻人,看起来比较精瘦的那种,他们都挤在车门口,坐在售票员从座位下面掏出来给他们的小凳子上。他们手里并没有拿什么东西,不像是赶远路的样子,这在黄青的眼里看来有些奇怪,按理来说,镇上的人都难得进城,进一次城几乎都准备好要买很多东西的,手里要么麻袋,要么大篮子地提着。那三个年轻人上车一段时间之后,其中一个就提议要开赌,并且从口袋里取出三张扑克牌来,好像三张都是“a”。黄青是挨着过道坐着的,他略一直腰就可以看见那个年轻人在干什么。
好像由庄家移动扑克牌,让别人来压庄!只要压中那张红色的“a”,那么就算赢。除了一起上车的另外两个年轻人参与之外,原本就在车上的一个看起来有点黑瘦的年轻人也参与了,好像也赢了不少的钱。庄家不停地吆喝,赢钱的年轻人也开始劝说周围的乘客一起参与,说这样如何如何容易赢等等。车里的次序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了,黄泥伸长脖子也看了一个究竟,然后对黄青说:“这个还不容易啊!”黄青回头瞪了他一眼,闭上眼睛,不说话了,靠在座位上假装休息。其中一个年轻人听黄泥这么说,马上热情地邀请黄泥也一起来参与,并且主动要和黄泥一起分享即将赢到手的钱。黄泥一看这架势,反而有些发毛了,再看看哥哥这样的表情,也就笑笑而已,搪塞几句把头扭向窗外,不再理他们的鼓动。
黄青在心里盘算着,如果一旦起冲突的话,按自己兄弟两个的经验,要全身而退不知道会有多大的风险?虽然在村子里,也曾经因为他人的嘲笑,两兄弟愤而动手,以二当十,但是现在空间狭小,还不知道车里面还有几个是他们的人,胜算实在没有多少。黄泥看着窗外的风景,怎么也想不到哥哥心里面正在做着惊心动魄的衡量。
过了一会了,有一个挨着过道坐着的年轻人,约摸二十五六大小,随口说了一句:“在这里压二十块。”可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的运气,他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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