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金见得伊虎犹豫不绝,心中也是着急,不禁道:“伊将军,全大人的事,想必您也知道。遭此大不幸,丢了官不说,还落得个家破人亡。现而今他只是想将妻女的尸身运回故里安葬,还请伊将军成全。”屠金说完,为了衬托全中道的惨状,又将袁老爹离去之事也说了,却将袁老爹的离去说得有些树倒猢狲散的感觉,更是说得全中道走到了呼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的绝境,惟有伊虎能帮衬得上一样。
伊虎听得屠金这多话说完,他也是暗自惋惜。倒不是伊虎轻易便相信人,而是屠金讲的十之八九是真事,王武正的脾性伊虎也有所了解,是一个心机很重的家伙,若不是他,全中道也不会落得今天这步田地。再说全中道的为人做事,伊虎也是有些耳闻,整个人能耐不小,却有汉人骨子里的一个通病——隐忍。并非说隐忍不好,但要分对人对事对时而言,当出手时便要出手,一味的隐忍只能换来接二连三的打压和欺辱,王武正能自庸守县令做到如今的颍州知府,也可以说是全中道一手造成的。
“可是……我乃军中之人,这政要上的事不便插手过多。”伊虎想了想之后,继续推诿道。
“伊将军,其实……我也是这么给全大人说的。伊将军尽管是军中大将,但正所谓不在其位则不谋其政,更何况王大人毕竟是一州之主,这样做会不会让伊将军为难。可是全大人说伊将军乃是军中大将,又是行军前锋,王大人定会卖伊将军一个颜面的,若真的不济,也只能是……”屠金听得伊虎的话,料得伊虎不是不能,而是不愿招惹是非。心中计定之后便开始激将,而且故意不将话说完,让伊虎越加难受。
果然伊虎在听了屠金的话后,望了屠金一眼,沉默下去。他明知道全中道这一招是激将之法,但是他也不能不心甘情愿的被激。一是因为前段时间徒单将军让自己来催军粮,被王武正一拖再拖,直到现在军粮也还未有着落,让自己在徒单将军及一干同仁面前颜面尽失,他的心中又怎能不怀恨;二是因为王武正这人这次确实做得有些过了,伊虎是见过全中道妻女殒命现场的,平生冲锋陷阵杀人无数的伊虎怎会不知道全中道妻女先是被人害死之后,再用乱刀毁去面容以掩饰真相的;三则是因为这王武正着实太过张狂,虽然表面上对自己唯唯诺诺,暗地里却不知道使了多少阴枪。
“啪”的一声,伊虎自腰间解下自己的腰牌拍在桌上,推到屠金面前,盯着屠金道:“你将这腰牌拿去,我看有谁敢拦你?不过,我得给你明言,也不是我受了你的激将之法才助全参事出城,而是全参事毕竟与我均是出生军门,现在落得这般境地,这个人情我还是要卖的。”
屠金望了一眼伊虎,又将目光放在自己面前的那块腰牌上。那是一块铁牌,黝黑发亮,正面上刻些屠金不认识的字迹,在字迹周边还有模糊不清的图画,一时也看不出来画的是什么。屠金一见这腰牌便知是军中之物,赵良臣等人腰间也是挂着这么一块类似的腰牌,但这块铁牌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屠金却是不知,故而也不急着去取。
伊虎见得屠金不取腰牌,又是一脸的惘然,猜想此人在怀疑这块腰牌的效用。他心中虽是有些气恼,但就眼前这小子定是不知道这腰牌的来历和分量的,但是伊虎也没详细解释,而是道:“全参事见到此物自会知晓它的效用。”
屠金听得伊虎这么说,抬头又是望了一眼伊虎,而后揣上腰牌,起身向伊虎抱拳作礼道:“小民代全大人谢过伊将军。就此告辞!”
屠金说完转身便走,伊虎也没有说什么,继续埋着头喝酒,心事重重。屠金得了伊虎的腰牌,出得老家客栈,外面依旧是大雪连天,但屠金的心情却是好了很多。不管伊虎的腰牌有没有效用,也不论守城的官兵买不买这腰牌的帐,最起码可以试一试,实在不行,只能是向屠三爷开口借些银子来花使。
一想到屠三爷,屠金又是忆起了先前与伊虎剑拔弩张的焦一鸣,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底细,竟然敢公然与伊虎作对,若自己有一天也能随性而为,那该多好。屠金想着,不知觉便来到了涯山书院,刚进院门便听得院内一阵喧哗,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只问得全中道不住的咳嗽之声。紧了几步,便赶了进去。
屠金一进得书院,便见得昨夜全中道歇息的厢房外站了好些人,看装束是些有钱的公子哥,正围在全中道前面指指点点,其状很是愤慨。而全中道则是堵在门口,双手扶着门楹,好像是不让众人进屋一般,他也是激动异常,却是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的咳嗽着。屠金见状,连忙唤了全中道一声便赶过去问个仔细。
那围着全中道的一众公子哥见得屠金进来,又与这全中道相识,立刻便将矛头转向了屠金,怒问屠金怎么可以将死人停放在这涯山书院,岂不是糟践了这清雅之地。屠金虽是性子急,自己更是替全中道受了不白之冤,但毕竟全中道理屈,现而今全中道与自己又有兄弟之义,没能发作。
屠金向众人告罪了几句,又说即刻便带着死尸离开,那一干人等这才稍稍住了口舌。屠金见得众人的情绪稍微平和下来,立即扶着全中道进了屋,关上房门,也不急问起因何缘故被那帮公子哥找上门来,径直便将自己寻着伊虎并取得腰牌之事说了。全中道在歇了一会儿之后也是缓过气来,要了腰牌一看,苍白的脸上顿时浮起一些安慰。
屠金虽是怀疑伊虎这腰牌的效用,那是因为他不知道这腰牌的分量到底有多重,而全中道毕竟是在金军营中待过的人,知道金军中武将的地位远比南朝要高得多,而伊虎这块腰牌又是军营中特有的“疾行令”,故而才放下心来。说到这“疾行令”就不得不说说金国与南宋之间武将的差异。
在金国是以武为尊,将帅同人,将能私兵,已能发令;而南宋朝廷则是将帅分离,将次之于帅,将为武官,而帅则为文臣,故而在南朝,将便不能私兵,也不能发令,只能是执行而已,这也是为何王武正要给伊虎面子的原因。若是在南朝,别说是伊虎寻王武正议事,就算是徒单这样的领军大将亲自前来,王武正作为一个知州,完全可以将他置之不理。而这金军中的“疾行令”犹如南朝的“虎牙令”,虽不发自当朝皇帝,却也是发自金朝最高的军事置署,持令者可以于无数关卡中畅通无阻,是对一个武将奖赏军功的殊荣标志,当然这也分好些个等级,在此不细表。
单说全中道见了疾行令,又遇得门外一众富家子弟的滋扰,立时便下了决心出城。屠金听得全中道说起这腰牌的事情,心中更是兴奋异常,也没考虑周详。对全中道说去准备些干粮,再买匹马来套车,而后便出去了。屠金出了书院,径直回了客栈,这次留意了一下,这客栈也无什么特别的名号,摇头笑笑,没多在意。屠金一边招呼店小二去马市买匹好马回来,一边向店里招呼准备些干粮,一边上楼进得客房,收拾一干细软,将密函贴身藏妥,这才转身下得楼来退房。
屠金下得楼来,掌柜的也是将满满的两大包袱干粮及几坛烧酒准备妥当,屠金付过帐,便径直转到了涯山书院。那一干公子哥还站在厢房前,好似不亲眼见得屠金与全中道离开便不罢休一般。
屠金也没多理会,进了屋去与全中道说了几句,便在全中道的帮助下将全中道妻女的尸身背到马车上,这时店小二恰好赶着马过来。店小二帮着屠金套上马车,全中道与其妻女坐在车内,屠金则是戴了斗笠,坐在车前,一声鞭响,朝着城门口便驶了去。
来得城门口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尽管此时驻守各城门的已是清一色换成了官兵,但在“疾行令牌”面前,就算屠金的面目被揭穿,在没有皇命或是军令下来之前,官兵们还是只能乖乖的将拒鹿马移开,放屠金和全中道出城。
屠金和全中道就这么轻易的出了城门,难道王武正没有一点消息?和全中道苦大仇深的王武正甘心就这样放虎归山?屠金和王武正在出城之后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和事情?二人能不能渡过难关?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