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讲到屠金见得军兵选拔的种种丑态,心生厌恶便来得校场之上发泄自己的情绪,不料却是因怀想起叶林之事,心神不稳,更是神情恍惚,将校场上的牧人当作杀死叶林的黑衣人在痛刺,引得一众人等观望不止,被赵良臣和周书二人看见。心血来潮之际,赵良臣与周书更是不理会屠金到底愿不愿意,便以屠金定了下了三月之期的赌约。就在赵良臣向刘方要人之时,屠金却是谁也不理会的顾自走开了,引得刘方心中怨恨。
屠金自教场回来,已是浑身汗臭,寻了些水来,唏哩哗啦的洗了一通。经过一通发泄,屠金心中已轻松了许多,肩膀上开始隐隐作痛,知道是被烈日灼伤。
于是屠金盘膝坐在席上,含了一口烧酒,吐了些许在手中,剩余的咕嘟一声咽了下去,而后将沾满烧酒的手按往肩上,一阵剧痛传来,屠金忍不住龇牙裂口的痛呼开了。这时刘方也走了进来,望了一眼屠金,发现屠金并未瞧向自己,兀自干咳了一声道:“怎么了?”
屠金顾自按着被烧酒灼痛的肩膀,小声的嘀咕道:“没事。”
刘方见得屠金这般模样,越发觉得这小子目中无人,尽管今日之前的屠金依旧是那副对人爱理不理的模样,但今日屠金让他在众人之前难堪,刘方怎能不生气。只见刘方本来无聊的转眼过去四处瞧看的眼睛,一下子又落在了屠金背上,脸色也难看起来。但屠金入伍便是效用之身,而且这辎重营在平日里本就没有事做,都是些翻腾粮食马草、整理兵器之类的杂务,也没有什么可苛刻他的地方。
现在想来,当初怎么就没看出这只白眼狼,自己待他不薄,可而今他却这般待自己,简直就是忘恩负义之徒。越想刘方越觉得自己看错了人,现在倒好,瞧赵良臣那模样,定是看上了小子的身手,要调这小子到前锋营去,以后再也没有刁难的机会,想起来好不惋惜。
这边屠金见得刘方进来,和自己说了一句话后便没有言语,也是很奇怪的扭头望了刘方一眼。见得刘方脸色难看,一副满腹心思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还道是自己先前在教场上折了兵刃的事情,不禁道:“刘头,折了把枪而已,你也用不着给我这种脸色吧?”
刘方一听屠金说起折枪之事,心中豁然一亮,自己怎么就没想到,于是一下子便顿悟了。哭丧着脸道:“这本是小事,可是你怎么偏偏给让他们瞧见了呢?你可是知道的,这军中禁令也说得很明确,现在赵统领要见你,你说怎么办吧?”
屠金一听,刘方口中那军中禁令他哪能不明白,只是针对辎重营而言的,是什么保护军队里的财产啊,爱惜兵器粮物啊之类的,不禁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又不是什么大事,用得着这样?”
刘方这时也是顺着梯子上,道:“我也是这么说的,行兵演武哪能没个闪失,可是赵统领说你折的不是演武用的道具,而是战场上的枪械,所以……”所以要怎样,刘方不敢乱说。若要是真如自己原先猜想的那般,到时候赵良臣让屠金进了前锋营,再给他安排个什么部将啊之类的职务,二人见面也不好说。毕竟同在一个军营里,今日不见明日见,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暂且先吓一下他解解恨再说。
屠金听得刘方这话,心中也是好气,《军马总录》里还说允许有损耗呢,此时自己不就折了杆长枪吗,竟闹成这样。想得是周书上次没将自己打倒,感觉丢了颜面,故此才找人这般为难自己,也是心中一气。一下子站起身来,就要走出营房去问个究竟。
刘方见状,他也知道屠金是个闷头汉,话虽不多但也是心里急躁,连忙稳住屠金道:“也不急于一时,他说让你明日去找他。再说,坐下来咱们商量一下对策,到时候有什么麻烦也好心中有数。说什么你也是我辎重营的人,我断不能任你被他欺负不是,那我不是也没了颜面?”
屠金看了一眼刘方,道了声感谢,之后才坐下来,询问刘方该怎么办?刘方也是这么这么给屠金讲了,但屠金却是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甚明白。可屠金还不及细问,刘方便托言有事便走开了,只余屠金一人坐在席上,望着帐外雪白的阳光,闷出一身汗来。
虽然屠金不觉得此事有多么大,但既然已经引起了统领们的注意,那也不算是小事。你说屠金有无忧虑呢,说没有那是假的,但也并非战战兢兢那种,在屠金心中的想法,大不了扣些粮饷而已。在军营里已经好几个月了,耳闻目染的事情也不在少数,与其说当兵是为了保家为国,还不如说是为了谋口饭吃。而且相当的稳定,相当的丰厚,前提是不打仗也不犯错,比在外面做小买卖赚得还要多得多。
既然想得开了,屠金也就不在乎了,军队里总不会饿死自己。自己也不是犯了什么要杀头的禁令,更何况饷银对自己来说也没有什么大的用处,最大的用处便是出得军营之后能换得几口好酒而已,再说出军营那也不是想出就能出得去的。
放开了思想,屠金又是灌了些酒,又闲来无事,躺下去便睡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屠金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睁开眼睛却是同帐的一干人等回来,正在说着些今日选效用的事情,唯独不见刘方,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逍遥去了。屠金问起时辰,竟已是申时初牌,再看帐外,阳光虽是泛出一丝红色,但还是刺目难当。
屠金起身出了营帐,出门见得教场上又开始了演练,阵阵铿锵有力的声音此起彼伏,巡逻岗哨也在进行着接岗换哨。此时天气已不是很热,最要命的却是自地上蒸腾起来的热气,整个人就像是被关进了蒸笼里面一样,又是闷出一身汗。这时,屠金远远的见得赵良臣正在教场之上观看前锋营的演练,浑身行头一件不缺。过膝的铠甲,严密的头盔,一披大红青丝边斗篷,手中立着一杆双头鹤嘴大刀,柄长六尺有余,其上雪白刃口足有两尺。夕阳之下,赵良臣整个人身上都泛起一层金色的光芒,更显得英姿飒爽。
屠金驻足思量了一会儿,径直朝着赵良臣走去。在隔着赵良臣尚有十余丈的时候便被赵良臣发现,赵良臣转过脸来,看见屠金,初时还未想起,不过立马便反应过来,远远的朝着屠金喊话道:“过来。”
屠金被还怕自己会被赵良臣的护卫拦下,此时听得赵良臣这么一喊,也是快了步子走过去。待屠金走到赵良臣身边,赵良臣将手中的大刀和头上的头盔均是取了下来交给一旁的护卫,对着屠金笑了笑道:“你就是屠金?”
屠金看着赵良臣,竟感到一种不自觉的自惭形秽,原先想的豪言壮语一下子都忘得差不多了,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
“听说,你打败了周书?”
“没有。不分胜负。”屠金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道:“我先输了一招。”
赵良臣见得屠金不但武功底子好,是快可造之才,最可贵的是能坦诚说出事情的真相。其实周书与屠金的比试,他又何尝不知,就连周书怎么样出手,屠金如何格挡都了解得一清二楚,此时这么问,也只是试探一下而已。也可以说他能和周书打那个赌,赵良臣也是事先想过的,但也只是想见识一下后生小辈而已,再早先见得屠金在教场上的那般疯狂后,他才真的觉得屠金是个难得的武学苗子,故而才会一时兴起和周书定下了赌约。此时看来,这屠金不但根骨很好,连人品也不错,心中越发的喜欢。
“你有没有想过和周老弟再打一场?”赵良臣也不多话,直接问屠金。
屠金望着赵良臣,自己的一干事情还未说出口,赵良臣却问自己要不要和周书再打上一回。屠金想了想,将目光转开,道:“我打不过他。”
赵良臣一听,哈哈大笑道:“好,很好。我喜欢你这样的小子!”
屠金听了,转过目光忘了赵良臣一眼,却是尴尬得连道谢都忘了说。赵良臣见得屠金此时扭扭捏捏的模样,完全没有早先时候使枪时的那股霸气,不禁道:“你想不想知道你为什么打不过他?你想不想打赢他?”
屠金听得赵良臣此言,心中琢磨着赵良臣到底是什么意思,刘头不是说他恼自己折了兵器吗,怎么此时却一个劲儿的问自己能不能打过周书?屠金心思虽然敏捷,但也不至于未卜先知,思量了一会儿之后道:“赵统领,其实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