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有请。”魏正一听马自知在门外,连忙起身相迎。
只见那马自知大踏步而入,约有五十余岁光景,瘦长脸形,长蚺飘胸,一身文士打扮,若不是身旁尚跟着个药童,断想不到他就是名满江南的鬼手神医庞湘之徒,人称“无奈何”。那马自知到得魏正身前,正欲向魏正弯身行礼,魏正连忙上前一步搭起他的双手,将他扶住道:“先生不必客气。请坐!看茶。”于是马自知与魏正谦虚了一番之后在厅首左席坐下,药童则背着药箱立在一旁。
待马自知喝过热茶,魏正向他一揖道:“未曾亲自相请,不周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马自知放下手中的茶杯,还了一礼道:“魏庄主过谦了,叨扰这么久今日才有机会回报,致歉的应该是我才对。”
几句闲话之后魏正直奔主题的问道:“依先生之见,小女身受何伤?”
马自知一听,连忙道:“不才刚为姑娘把过脉了,脉象时缓时急,气血时弱时强,又观姑娘面色发紫,端是中毒致深的景象。”
魏正一听,又是关切的问道:“可有解法?”
马自知听罢,略摇了摇头道:“以不才看来,此毒必沿用那七虫七花七巧散的制法而得,但毒性却隐而不发,在毒性隐匿期间于人体却无大碍,实乃一奇方。”马自知说起魏香所中之毒,心中浮起一阵莫名的兴奋,沉浸在药理之中的他不禁赞叹起这方子的奇巧之处来,道:“若论天地万物,无非阴阳循环,交替反复,这药理也是如此,虽在叫法上略有不同,其理却是相通。阴盛则阳衰、阳盛则阴弱,这是自古经历下来的天理。然而在药性上,阴阳虽相克制却也相辅助,若要显现出某一性药物的作用,在用药上就必定有强弱之别,然而我观香姑娘气色却已入膏肓,但脉象却中和平稳,并无半分偏倚,实在不通之极。”
魏正听得马自知如是说了,心中自是不明白马自知口中的子丑寅卯,只是将手中的信笺递与马自知道:“不知先生认为此方如何?”
马自知接过魏正递来的方子一瞧,信口念道:“连翘三分叶一枝,金银花四钱,这两样倒是清热;玄参五钱七分,九月芦根一两,知母共石膏一钱八分,这三样确是去毒,有些门道。”
马自知念到此处,顿了一下,略不解的念道:“栀子花一两,无头蒲公英三钱,这二者清热不及前者,去毒也是不如,更无中和之用,尚多了三分隐患,此处这般却是为何?”见到马自知搔首弄姿的模样,魏正等人也不好打搅,只一双眼睛盯着他打转,希望能从他的脸色中看出点端倪来。然而马自知却未能让众人如愿,接续念道:“这辅地龙前爪一对中地龙前爪何解?”
众人听得马自知发问,一时愕得大眼瞪小眼,邵清华年少,一时忍将不住道:“想必是那地龙的前爪吧。”
其实当下厅中诸人,像如此想者不下三、五之数,却只听得马自知身旁的小药童一声轻笑,道:“这可错了。”
众人闻言转过头去望时,只见那小药童眉目清秀,约五岁左右,虽一身素裹,却从她那稚嫩的声音里听出是个女孩。那女孩见得众人转身过来,便将身子往马自知身后一躲,一脸羞涩的望了出来。马自知见得众人留心自己药童的话,心中一喜,转身道:“清儿,来,出来。”
待那被唤作清儿的小姑娘扭捏的被马自知拽到身前时,听得马自知向清儿道:“你给大家说说,那地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儿眨眨眼睛望了望马自知又望了望众人,把头一低,缓缓道来。“地龙者,其一命之匐地龙,别名铺地黄、黄花珠、九连灯,性凉微苦,收于夏秋之季,为清热解毒,理脾消积,痈肿疔疮之良药。其二则别命为蚯蚓,蛇线等,性寒略咸,主治惊风抽搐、头痛目赤、喘息痰热、中风半身不遂等病症;且这二者均无手足之分,何来前爪后爪之说?”
众人一听,皆是心中大悟,不过魏正却又不解的问道:“难不成这药方有诈?”
马自知却道:“未必。若真是假方又何必说得如此仔细,这其中定有蹊跷。”
众人先是听得马自知说药方未必有假时,心中皆是一宽,不料临到末了却甩出一句“事有蹊跷”来,这事中蹊跷定是明摆着的,不用说都知道,故而戚千书和邵清华脸上均掠过一丝不屑。
但又听得马自知接续念道:“月星水六钱,佐千年玄冰水文火反复煎熬便得。”念完,马自知脑海中似想到了什么东西,魏正想要开口却被马自知一抬手阻止,只得作罢。“月星水六钱,佐千年玄冰水文火反复煎熬便得。”马自知喃喃念了一便,突然脸上喜色一现,右掌“啪”的一声拍在大腿上,立刻蹦了起来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走吧。”魏零拉了拉屠金的衣角,再一次用恳求的语气说道。
屠金则站在墙角,只不说话,但眼神中浮现出对魏零所说的那个地方的向往,毕竟在他的记忆里还没有什么地方能与魏零所描述的那个地方相媲美,但是娘亲交代下来,让自己不许离开院门,所以不论魏零怎么说,他始终没敢答应。
再说那魏零,虽然魏正宠着,师兄弟们爱着,可毕竟因为年纪差异和地位悬殊让彼此间有所隔阂,平日里根本就没玩伴儿。所以当他发现屠金的时候就像发现了一个宝贝样的,乐得不行,可屠金一直昏迷着,直到前天才醒转,所以今日一大早便来找屠金,想要带他去后山玩儿,可不想屠金就像个石头人一样,倔得要死,他死活磨蹭了半天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最后只得道:“你不去,我可去了。以后可别怨我没带你去。”
魏零说着便走,可他哪里是真走,边走嘴里边道:“那里的蚂蚱比蝴蝶还大,抓一把来油炸,那才叫一个脆啊,嚼在嘴里簌簌的响,那满口的油啊……”他还没说完,屠金终于动摇了道:“有多远?”
魏零一听,连忙转身回来,附在屠金耳边悄声道:“不远不远,从柴房出了后门便是,不过那里上了锁,现在得从前门绕。”
屠金一听,连忙道:“从前门去要多久?”
魏零仰起头想了想道:“估计得一个多时辰吧,如果我们两个的话,恐怕得两个时辰。”
其实这飘零山庄后山哪有魏零说的那么远,成人步伐自前门绕庄而行,到后山也不过三柱香不到的时间,想来以魏零这般年龄定是无法准确测出结果,只见一片荆棘,料定回花很长时间,故才如此说了。而在听魏零如是说后,屠金也是埋下头作思量状,须臾抬起头问道:“后门的钥匙在哪儿?”
魏零一听,脸色一重道:“在我爹书房里。”
“走!”屠金一拉魏零的手便行,魏零连忙止住道:“这是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