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大彬又是一阵摇头,但望着她的目光却是充满了宠爱。
「爹是怕太放任,将你给宠坏了,害你没半点姑娘家该有的端庄样。成天舞刀弄棍的像样吗?」
「怎麽会不像样呢?我的功夫练好一点,将来也好保护表哥啊!」尹巧儿理直气壮地回答。
她口中的表哥名叫杜威廷,大她四岁。
当年她还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两家人就替他们指腹为婚了,因此她从懂事以来,就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夫。
由於杜威廷五岁的时候生了场大病,自此体弱多病,长年在家中休养,因此即使表哥就住在邻镇,他们却并不常见面。
「唉,还好你们这两个孩子自幼就指腹为婚,要不然你的性子这麽野,将来谁敢娶你呀?」
听见爹的笑叹,尹巧儿立刻噘起了唇抗议。
「爹明明常说巧儿既可爱又聪颖,表哥将来能娶我为妻是他的福分,怎麽这会儿却说没人敢娶我?」
尹大彬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面对这个淘气又古灵精怪的女儿,他实在很难保持严父的威仪。
想当初,他听闻杜威廷那孩子生了大病,差点连命都没了时,还不禁担忧起女儿的终生幸福。
幸好,听说那孩子经过悉心的调养之後,已彻底铲除了病根,虽然身子骨比正常男子还要瘦弱一些,但并无大碍,否则他宁可背信毁约,也不愿女儿嫁给一个可能会短命的夫婿。
「可是你身为一个女孩子家,该学的也得学啊!改明儿个爹请个师傅来教你刺绣可好?」
一听见这个提议,尹巧儿立刻皱起脸儿,忙不迭地摇头。
「不要不要!巧儿对那些没兴趣嘛!」
要她舞刀弄剑没问题,但是要她乖乖坐在房里绣花,却简直像是要她的命一样!她宁可连续练武一个时辰,也不想碰绣花针一刻钟!
「表哥体弱多病,我得让自己强一点,将来才好保护他啊!」她赶紧再将表哥推出来当挡箭牌。
想当初,她也是用这个借口缠了爹许久,好不容易才说服爹让她到附近的武馆去习武,但其实她想学功夫的动机并不全然是为了要保护表哥。
若要追究起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在她五岁那年,有一回爹带着她前往寺庙,要替重病的娘上香祈福,途中遇见一名武功高强的大侠,三两下就制服了好几名逞凶斗狠的地痞流氓。
那一幕在她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让她从此不时地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那麽厉害的人物。
虽然由於天分的关系,她学了好几年的功夫,身手却只能算是普普通通而已,连「厉害」两字的边都沾不上,但总好过什麽都不会嘛!
一想到前两天才刚学会的新招式,尹巧儿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闪动着兴奋雀跃的光芒。
「爹,前两天师父教了我一招,我练给你看!」她说着,立刻兴致勃勃地示范了起来。
尹大彬在一旁看着,她那认真可爱的神情,让他忍不住勾起嘴角,脸上堆满了宠溺又骄傲的笑容。
他私心地想,虽然她少了女孩子家该有的温柔与端庄,但她的性情是如此的率真、开朗又善良,任谁都会喜爱她的,而将来她嫁进杜家之後,应该也会受到夫家所有人的宠爱吧!
第一章
五年後
午後,扬州城外,一匹栗色马儿快速地奔驰着。
马背上的人儿有着一张娇俏美丽的容颜,然而此刻她却是眉心紧蹙、神情严肃,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驾——」
尹巧儿叱喝了声,催促马儿加快奔势,恨不得能立刻展翅飞回家中。
由於一名曾与她同在武馆习武多年、後来举家搬迁到苏州的师兄要娶妻了,她和几名相熟的师兄弟便相约一同前往祝贺,想不到却在半途接获家中传来的急讯,说是尹家的家产被账房的几个管事连手卷走,而他们这会儿全都不知去向了!
不仅如此,那几个利欲熏心的管事还侵吞了一大批各地粮行订购的米粮,这下子无法如期交货,尹家不仅失了信用,还得赔偿一大笔银两。
这个突如其来的恶耗让她震惊极了,只好将祝贺之事交给其它师兄弟,自己则立刻动身赶了回来。
一路上,她快马加鞭,心急如焚,心里挂念的不是家中钱财的损失,而是忧心爹的情况。
爹毕生的心血一夕之间被信任的人给夺走了,这样的打击未免太过残酷,爹可承受得了?
怀着挥之不去的忧虑,她马不停蹄地赶路,好不容易赶回家中,一进大门,就见原本热闹的家中变得冷冷清清,没看见半个家仆。
尹巧儿快步走进大厅,就见原本布置得相当气派的大厅已变得空空荡荡的,一些贵重的古玩、花瓶已不复见。
尹大彬正背对着门口,伫立在原本挂了幅珍贵字画的墙壁前发怔。
看着爹那孤单的背影,尹巧儿不禁感到一阵鼻酸。
她深吸口气,先用力眨掉眼眶中的水气,才开口轻唤——
「爹。」
一听见她的声音,尹大彬迅速转过身,一看见女儿,他心中百感交集。
「巧儿,你回来啦?」他开口,声音有气无力的。
「爹……怎麽会这样?为什麽会这样?!」
听着女儿气愤的语气,尹大彬只能沉重地叹气。家中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像是瞬间老了好几岁。
「还不都是因为一个『贪』字嘛,唉……」
为了赔偿各地粮行,他将家中值钱的古玩、字画全都变卖,一想到努力了大半辈子的家产全没了,尹大彬就感到极度心寒。
望着爹那深受打击的神情,尹巧儿的泪水克制不住地在眼眶中打转。
「那现在……爹有什麽打算?」
「巧儿,你可还记得钟伯伯?」尹大彬问道,关於将来的打算,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钟伯伯?」尹巧儿想了想,问道:「爹是说人在东北的钟伯伯?」
过去她曾经见过那个名叫钟宇正的中年男子几次,知道他是爹的至交好友,而且还是东北沿海一带的知名富商。
「没错,就是他。他是爹的拜把好兄弟,一定愿意提供爹一些资助,让爹东山再起。只不过,上回你钟伯伯曾捎信来,说过阵子要随船出海,算一算日子,时间相当紧迫,爹必须立刻动身才行。」
尹巧儿点点头,说道:「那好,咱们收拾收拾,即刻动身吧!」
「不,不是咱们,只有爹要动身。」尹大彬解释道:「东北离这儿路途遥远,时间上又相当紧迫,恐怕得没日没夜地赶路才行哪!」
「那有什麽关系?」尹巧儿不以为意地说:「爹难道忘了,女儿可是自幼就习武,这点奔波之苦算得了什麽?」
尹大彬摇了摇头。「爹知道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