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
磐龙镇的雨要么不下,一下就连着下了一个星期,雨越下越大,如从天上泼下来一般。双龙洞的下层已经完全灌满了水,孙宝带着几万人在洞里忙了一个多星期,因为洞里的粮库离上涨的水位越来越近,这些粮食是他们的命根子,他们怎么能让它泡在水里。他们把所有的粮食都转移到了通天洞四周的石屋里,孙宝不相信水位会涨到那么高。
磐龙镇历史上年年汛期都有一次洪水泛滥,这的人早已习以为常,但今年的水位涨得太猛,孙宝的第六感觉得这绝对是百年一遇的洪水,于是毫不犹豫地下令必须赶快转移粮食。
果然,11月6日晚,洪水开始爆喷,四处都是狂泻而入的水流。11月7日清晨,孙宝站在王蛇山放眼望去,整个磐龙镇一片汪洋,甚至漫延至整个g省都被洪水淹没,11月8日中午水势又猛涨,出现第二次洪峰。此后,大雨一直下个不停,无数次大规模普降暴雨过程,每次降雨量均创历史新高。很多个夜晚,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风力高达7——8级。乌云滚滚,电闪雷鸣,狂风裹挟着暴雨狂暴地抽打着大地。不断有树木被雷电劈焦,被狂风吹倒折断,发出嘎巴嘎巴恐怖而痛苦的声音。居民的房顶被狂风刮跑,房墙被暴雨淋塌,发出嗵嗵的闷响。伴随着这房倒屋塌的声音,女人恐惧的锐叫声与孩子的啼哭声,接着天边的闷雷和刺眼的闪电,把暴雨中的村庄撕扯得丝丝缕缕,凄惨恐怖。树林里昔日成群结队的小鸟,此刻被暴风雨一扫而光,地上鸟雀的尸体比比皆是,随便用手扒拉扒拉,就能拣满一箩筐。
昔日人欢马叫的磐龙镇,数日之间,一片汪洋。洪水浩淼无边,天连水,水连天,房顶能行船。有些沉睡在沉沉梦乡中的人们,在浑然不觉中被埋在水底泽国,不明不白地变成了水底的冤魂。除了树梢和工厂的烟囱隐隐约约露出水面外,其余生灵全部葬身水底。
洪水铺天盖地向下游奔腾而去,可怕的多米诺骨牌反应发生了。洪水所到之处,水库垮坝,堤塘决口。决口的洪水与上游来水合二为一,汇合成更大更猛的洪水一路狂奔,劈头盖脑的淹没了广大的城镇和乡村。如同《圣经》上创世纪时的洪荒一样,辽阔美丽的g省,几天之间变成了一望无垠的浩淼泽国。
场景惨不忍睹。没顶的洪水中横七竖八的漂浮着人畜尸体。早就分不清哪里是青龙河哪里是白龙河,红河又在哪里?那条军用铁路中断了,铁轨像麻花一样扭结在一起,几条河上的陆路桥早就没了影,军用铁路桥只看见了上半部分。60多吨重的油罐像一条死鲸,在水面飘飘悠悠,被洪水冲到几十公里外的红河。
树杈上、屋顶上、以及所有在洪水中能够站人的地方,都挤满了被洪水剥光了衣服的人们。他们赤身裸体,顾不上羞耻,饥饿和恐惧让他们瑟瑟发抖,哭声连天。
从洪水中侥幸逃生的人们,趴在房梁上、门板上、草垛上、木箱上、檩条上,随波漂流。他们又冷又饿,衣不蔽体。水中的老鼠和蛇不时窜上他们栖身的门板,与他们争抢生存的希望和空间。他们不时的把它们赶下水去,可是,求生的欲望又使它们一次次从水里爬上来。灾民们飘在水里呼儿唤母,寻找着自己的亲人,又不时从水里救起一个个素不相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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