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到这儿,我也没有料到,无论我来势多么的汹汹,谢欣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把我所有的怨气化解的无影无踪。
我甚至感觉到我最委屈的,跟董狼的插足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而是谢欣对我的态度。
如果她争着向我解释点什么,如果她没有护着身后的那个男人,如果她没有用那样陌生的眼神盯着我,至少,我觉得我还是有希望的。
可事到如今,一切关系都那么残酷地明摆着,如同一副揭开画皮的血肉,我却不得不去面对。我以为固若金汤的爱情,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支离破碎,无法挽回。
我无法面对,我必须赶快离开,离开这个让我停止呼吸的地点。
就像一个受到伤害的小孩,我需要的不是道歉,而是逃去一个安全的所在,在那里,我会诋舔自己的伤口,我会慢慢好起来。
我这一辈子没有什么特别珍视的,如同大多数善良的人们一样,都愿意把简单的爱情作为共同的信仰。
一直以来,爱谢欣便成了我唯一的信仰。
我被我的信仰背叛,从此便没有了信仰。
七十八
黄毛也没料到我哭了,也许他当时特瞧不起我,只是没有说而已。
“你他妈的干的这叫什么事?操!”黄毛对着地上的董狼啐了一口,又狠狠地瞪了一眼谢欣。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架着我,趁着我还不是特别难堪前赶快离开。
而我只想逃离。
一步一伤。
每向前跨出一步,都会让我虚脱一次。
我低头垂泪,泪水模糊了视线,把道路淹得混浊不清,全凭黄毛那只粗壮结实的胳臂托起我的身躯,指引我前行。
我们就像大难不死的战士,相互搀扶着离开战场,离开那个泪水决堤的战壕。
而那个我深爱过的女人,被我渐渐甩在身后,颜色逐渐灰暗,直至跟夜色融为一体,再不能分辨。
命运就是这样,相爱的人大都不能长相厮守,我们注定要分离。
“李阳!”
这是谢欣的声音。
春天来临,我们在南郊踏青。我们那时年轻,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口袋里的颜色比牛仔裤更白。青春得简单而快乐,一捧野花送到她面前,她会接过花束,笑着叫一声李阳,然后贴在我胸口,轻轻对我说出那三个字。
冬日严寒,我们隔着结冰的窗棂,笑着地把白气呵在对方脸上。她双手捂着我的脸,听我编织一个个关于我们的童话,末了,她会深情地叫一声李阳,然后闭上眼,用她的额头轻轻蹭着我的。我绛紫色的双手,伸在她的怀里,温暖而甜蜜,希望时间永远地停在那一刻。
而如今耳边再次响起这个声音时,我却恍若隔世般的,感觉手脚冰凉,痛彻心扉,再无当初的感应。
“李阳!”谢欣也哭了。
以她刚才与我对峙的神情来看,她才是那个拥有绝对强势的人,她应该不会哭泣。
但是她确实正在哭着叫我的名字。
我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屏住呼吸,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回望。
谢欣已经泪流满面地站起身来,身体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紧张,总之又像先前一样的颤抖着。眼神中充满了忧伤和惶恐。
我幼稚地认为,这是她终于示弱认错的表现。
犹如鲜花广场上的布鲁诺一般,我终于被那个最重要的人肯定了,我才是那个无辜的人。
但结局已定,布鲁诺毕竟已经被烧死了,那么我们呢?
好聚好散吧。
这么想着,我心里忽然有种复仇的快感。
我没有理睬谢欣的呼唤,甚至没有跟她说一句绝情的话,就在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
“李阳!”谢欣的声音迫切而懦弱,如同她的眼神。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副微微上翘的嘴角,她的主人此刻再也笑不出来。
我转过头去,毅然决然地离开,不留半点余地。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爱情的路上,前路光明平坦春光明媚,回顾身后,却是荆棘丛生,蛇虫遍地,早已寻不到来时的路。
那晚,我做了一个让我后悔一辈子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