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那段时期的谢欣确实非常坚强，除了不愿出门。
谢欣会摘下她织给我的毛线手套，把我的双手放在她温暖的胸口，然后用她的小手晤我的脸，等她自己的手也冷了，便缩回去对着嘴猛呵几口气，便再来晤我。
我们聊一切关于爱情的话语，彼此争着要把这一世的情话和诺言献给对方。
很奇怪的是，我觉得我根本用不着刻意小心翼翼地安慰她，相反，有时候却是她在安慰我。
那个寒假我一共拿过5次薪水，打散工的不算，我拿过超过3张大票的只有两次。
在那两天的早晨，我起得更早，兴致勃勃地跟谢欣描绘着属于我们那个懵懂的未来。她微笑着凝视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听我说完，会闭上眼睛，很享受地把额头抵在窗棂上。
我知道，我的生活分成2个板块，一个是看得见天日的时候，我必须拼命干活以求安身立命；另一个是在漆黑冰冷的日出前，我要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的女人我就在她身边永远也不会离开。这2个部分于我，同样重要，我没有选择喜好的余地。而谢欣告诉我，那黎明的一小时便是她生活的全部。
所以，我不会跟她描述，我是如何把这些钱从那些残酷的老板手指中一张一张扳出来的。我不希望她担心我，担心我为我们的未来苦心营造出来的幻象有多岌岌可危。
那年三十晚上，我在谢欣家过的年。
谢欣家是单亲家庭，父亲在她12岁那年离家出走，她没有告诉我原因，但我猜也猜得出。
谢欣一直跟着她妈生活，母女俩长得却不像。谢欣温柔美丽有着微微上翘的嘴角，看着让人亲切，而她母亲身材消瘦长得也不难看，却始终给人一种冷若冰霜的感觉。
此外，一直以来我总感觉她妈对我有很强烈的排斥感。要不是谢欣执意邀请，她妈不会放我进门。如果她妈要是知道了谢欣出事那晚的前因后果，估计我这两条腿也会被她生生打断。
先前我不愿意进谢欣家门，也有很大的原因其实是基于她妈的态度，我不愿意在这些细节方面开罪了未来的丈母娘，同时她也是谢欣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在她面前我一直循规蹈矩，是个本分后生。
那天晚上，她妈终究还是放我进了门，也许她认定了我不是条狼，对我的态度也有所缓和，甚至我还能看见她微笑着让我多吃些菜。我不知道谢欣跟她说了什么，或者她自己感觉到了什么，才让她起了变化，总之，我当时有些受宠若惊，坐立不安，甚至感觉当时就像是正式宣布了我已经加入了她们家庭成员的大名单一样激动。
但是，到了晚上，她妈虽然没有叫我立即走人，却着重强调了婚前最好还是各睡各的，当面对谢欣三令五申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要她谨记在心，然后转身回房。
谢欣家二室一厅，她妈和她各一个房间，客厅有一张木沙发。
而我已经快有一个月没和谢欣亲热了。
四十四
在那段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我没有提出要和谢欣亲热的要求，甚至都没有那种想法，然而我们之间有的，是完全超越肉体的爱情，纯粹的爱情。
书上说一个男人的爱情不会超过6个月，我的爱情，第一次的爱情有18个月之久。作为一个平凡的人，我有过那样一段让双方都极其珍视的情份，我知足了。
熄了灯，我躺在铺满被褥的木沙发上，久久不能入眠。
我想念老屋里的父母，每年大年初一他们都会早早地叫我起床，微笑着对我说，应该怎么说啊？我会立即从被子里钻出来，亲热地大叫一声爸爸妈妈新年好！然后他们会笑眯眯地递给我一个大大的红包，摸着我的头说，儿子又大一岁了。
可是今年，我作为另外一个家庭的“准成员”，在一个连气味都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迎接我新年里的第一天。
而且我不再是家里那个最小最调皮也最受人保护的成员，似乎从新年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必须成长成为一棵和父辈一样足以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因为在我的身后还有一个谢欣，一个满身创伤再也经不起风雨柔弱的谢欣。
半夜，谢欣蹑手蹑脚地趿着拖鞋，做贼一样地摸到我跟前。
我根本没有睡着，尽管她没发出什么动静，我还是注意到了。心里一阵温暖，仿佛空荡荡的客厅一下子也不是那样的寒冷。
在她触碰我之前，我一个翻身坐起来，倒把她吓了一跳，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顿一顿，凑到我跟前轻声地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到我房间来。说着来牵我的手。
我上身就穿着一件贴身的棉毛衫，下面是一条四角裤，跟着谢欣极其小心地一步一步挪进她的房间。沙发到她的卧室也就是5米的距离，我们如履薄冰地竟然走了5分钟才到，还好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不知是紧张还是吃力，躺在谢欣床上的时候我的脑门上已经出了汗。
前阵子出于自责也好，承担责任也罢，我一直也没有机会跟谢欣亲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