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宝财把筷子一撂,又恨恨起来,“要说这世上怪物真他妈多,都他妈该挨抽!”
“还有更好笑的。要说他跟老婆结婚都二十多年了,但当他单身时的两口大木箱硬是从没当妻儿的面开过,谁也不知道他木箱里到底装的啥东西;据说他还跟老婆要回当初送给老婆定婚的金戒子,拿到金铺除旧后又当新的送给儿媳。真是笑死大活人了。”
正从牙签袋里掏着牙签的包大海,忽然想起啥似的问牛同舒,“我昨天听你老爷子说,往年常来你家的小表舅死了,咋没听你说起过。”
张世林:“可惜了。”
“你小表舅叫胡义伟吧,挺随和的,待人也诚,好人咋也死了?”
牛同舒沉着脸色叹着气道:“唉,要说我那个小表舅啊,除了累死的还是委屈死的。”
杨宝财好奇道:“啥叫‘累死委屈死’的?快讲来听听。”
牛同舒接过张世林递来的烟点上后,在满屋子烟雾酒气中讲开了胡义伟――
两年前,胡义伟在县农委被刚提为副科长时,一心想干实事的他,踌躇满志跟农委立下一纸军令状后,便去本县一个最贫困的乡干了个科技副乡长。下乡后,本就平易近人的胡义伟,更是走遍了全乡十三个村,从田间地头到山上水里,但凡用得上的地方他都热心献技献策,全心全意扑在其经管的小水利、生态林、经济养殖等一系列工作中,全乡有近五成人家大节小节逢场过生,红喜白喜来客送友都爱请他。去年五一节,乡里一家养殖大户由于长期受到胡义伟关注,和胡义伟多次带人对其科技支持,出于感恩,该养殖大户特地邀请胡义伟去家里吃酒,由于当天天气炎热,再加上本就患有心脏病的胡义伟当时心情激动,结果他刚吞下主人敬来的第三杯酒就倒下了,当大家七手八脚把胡义伟送到乡卫生院时,早已过了最佳抢救期,时年五十岁。事情之后,由于基层某些人不顾事实歪曲反映,硬说胡义伟本是拉帮结派搞大吃大喝造成酒醉身亡,而对此失察的有关上级,在偏听偏信之后,竟用通报形式将胡义伟之死下发基层广而告之,终使胡义伟在一定范围内成为典型负面人物。胡义伟死后仅一个月,胡妻改嫁乡镇企业局长,气得胡义伟的女儿发誓从此不认妈。
牛同舒的话落音,杨宝财便把刚操起的筷子再次撂下,拍着桌子骂了起来,“他妈那个抽!不该死的死了,不该活的反倒大气儿小气儿出得均匀,听得老子都想造炸弹了!”
牛同舒深沉道:“都说欺山不欺水,山能知高低水难见深浅;都说欺恶不欺善,欺恶传十里欺善传百里,但我相信,老乡们最终有一天会口耳相传替我小表舅说话。”
“那也难说,”张世林不同意道:“正的咋树都困难,反的一传就麻烦,尤其是官方下达的那种红头文件。”
牛同舒继续道:“从官场特殊角度来看,因为我小表舅从没觉得自己是官场中人,更没把自己说成是上面派下来的,大家应该感恩上面,所以他从一开始就犯错了,但从人性的角度来讲,我小表舅不但没错,反而有功。”
本就没真正走出沉重心理的包大海,听着三人各发议论,几次欲张嘴却又不知该说啥,于是只好默默地喝酒不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