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不大,却密集。
大概是性格使然,我讨厌这种天气,就像我讨厌做事总拖泥带水的人,那会让我心情不由自主地变得烦躁。
沙纹老拿这个说我幼稚,我本人倒是很不以为然。
每个人都有独特的生活方式,我没必要因为他人的喜恶而改变自己的脾气不是。
拉上窗帘,打铃叫谬瑟过来。
“什么吩咐,主人?”没过多久,谬瑟就开门进来了,还很聪明地带上了罗兰茶,他知道我的习惯。
“这几天有哪些安排?”我接过青瓷杯,喝了一口,试图平静情绪。
“明天要去凯尔顿王子的宫殿拜访,后天泰斯克王子殿下邀请我们去参加在他府邸举行的宴会,大后天是南特王子殿下,然后……”
我打断了谬瑟,揉了揉额头,问:“没有魔王的邀请吗?”
谬瑟没什么表情,回答得很官方:“有的,魔王命凯尔顿殿下好好招待我们。”
我有点无语,想不明白为什么过了那么久,魔王本人还是不曾召见我们。
挥了挥手,让谬瑟退下,我心绪不怎么好地在房间里打转,本能得觉得这件事里肯定有什么阴谋。
来到魔界至今,已经过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几乎见过了魔族王室的所有成员,除了魔王本人。我很纳闷,从魔界的表现来看,他并不想侮辱我们,但却又拒绝我和沙纹的谒见,实在是让人很难理解。
我走出房间,准备去找沙纹,顺便听听她对这事的看法。
可是进了她的房间,正在做清洁的侍女告诉我,沙纹去了书房。
我只好掉头,再向书房走去。
到书房门口,我正想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非常激烈的争吵。
“沙纹大人,您这是在强辩。您一直告诉我们说,他有他自己的想法,但他除了和凯尔顿到现在仍不清不楚的关系外,还做了些什么?”声音的主人听过去似乎十分愤怒,这导致他的发音有些不自觉的尖锐与颤抖,“与魔界谈判时,他的态度也明显是敷衍,我们做了那么多准备,现在也开始收到了对方诚意,这是从未有过的机遇,您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毁灭在斯卡那个人的手里。”
然后是一片的附和声,我轻轻地靠在门后,喝了口茶,眯起眼睛。
虽然沙纹有跟我提到过下面人对我行为的反应,但照这样看来,实际情况似乎远比我所想像的要严重得多。
这些人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大人物,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我注意的才华或天赋,但让下面的人都对你产生怀疑,这会不利于命令的执行,并直接影响工作效率。
可我又不能告诉他们我跟沙纹此行的目的。先不说他们会不会同意这计划本身,单是刺杀凯尔顿身边那些法师所导致的结果――魔界与米纳迪正式开战――就无法让他们中的大部分接受。
总体来说,他们之中还是怕死的多一些,当然,我也没指望他们能有沙纹或者我这样的觉悟,否则他们早就成为大法师了。
但是,上述并不是我瞒着他们的全部原因。
我之所以挑选他们出使魔界,是因为他们都不够聪明,但又都很有野心。他们都知道,这次与魔族和谈的事要是办成了,他们的政治前途会一片光明。为此,他们肯定会全力以赴地与魔族谈判,力求成功。
而我要的,就是他们的这种心态。
我和沙纹的这个计划,是瞒着费莫偷偷制定的,我们一方面需要隐瞒米纳迪国内的政治势力,一方面又要隐瞒魔族,这很难办到。
所以,为了掩盖所有人的耳目,我们只能欺骗那些不明就里的法师,让他们全心全意地去与恶魔进行和谈。
毕竟,有些东西,让他们知道后,就很难以假乱真了。
至于计划暴露后帝国方面怎么交代,我的意思是在这里先拖个几十年到几百年的,等费莫挂掉,鲁索的政权稳定后再说。
不过其实还有一点我们都心知肚明,只是没说出来。
我们现在身处魔界,如果计划真的暴露,不管成功或者失败,大概都没有机会再回米纳迪了。
凯尔顿不可能会放过我们,而仅凭我和沙纹两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在魔界上千万大军地夹击中幸存。
我们都知道,凯尔顿现在不过是在拖延时间。他的军队每攻下一个城池,就意味着魔界与米纳迪的交战期限每接近一日。但我们又何尝不是在拖延,与他不同的是,凯尔顿在等待着完美的决杀时间,而我们等待的,不过是一位,真正不畏暴力和威胁的,帝王而已。
鲁索啊,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也许,这也是我今生能为你做的,唯一的事情。
书房依然吵闹,隐约可以听到沙纹微微透露出不耐烦,但又掩饰得很好的声音,还有一众法师的反驳声,附和声,指责声。
而后,沙纹提高了音量,房间顿时宁静了下来。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我也不会要求你们都跟随我的意志。但是斯卡是费莫殿下挑选出来的人,如果还有任何问题,你们可以直接向他置疑。我不想再为这件事多说什么了,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其它不是你们能管的。”
她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措词。
“你们的心情我也了解,先不说我对斯卡的信任,光就职位而言,他就比我大上一阶。所以,他要做什么,我只能给出建议,并不能强迫更改,懂么?”
房间有一段时间的沉默。
然后沙纹又开口:“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就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