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的摘星楼,灯火照亮了孩童惨白的脸。
“是……是庆叔啊。”南斗身着单薄的白色亵衣,背后是延伸盘旋向上的木制楼梯。
“庆叔你真是吓死我了。”南斗拍着胸口,心有余悸,他哭丧着脸,“您能不能考虑下走路发出一点声音来,再这样下去,我有一天真的会被您给吓死的。”
老人无声站立,目光低垂,看着地上的两个人影。
“算了算了。”南斗整了整衣服,夜深愈发寒凉,他的后背又被吓得满是冷汗,这会风一吹,更冷了。
瑟缩的抖了抖胳臂,南斗拉住庆叔:“您可千万别告诉大人我偷偷来过,要是让他知道我把东西落这里,又得训我了。”
男童睁大的眼睛里,映出一个苍老干瘦的头颅。
见庆叔迟迟不点头,南斗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眼角发红,泪水即将脱眶掉出来。
“庆叔……”
老人终究还是点头了。
“太好了,庆叔你真是太好了!”南斗一把抱住庆叔,高声叫出来。
暗黄发皱的手指贴上嘴唇,庆叔狠狠地瞪了南斗一眼。
“啊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南斗手忙脚乱的从庆叔身上下来,吐了吐舌头,“我忘了大人已经睡了。”
庆叔沉默地甩开背上的南斗,率先走出第七层,随着灯光人影的离去,第七层再次归于黑暗。
☆、第9章
9
然地看这一场好戏。今天这一出,完全就是撞上的。
他和贺太后又不熟,除了必要的礼节问候,两人是谁也不搭理谁。要不是楚王拉着他过来,他大概还不知道,贺太后对周雪的不满已经到了和自己齐平的地步。
一身龙袍,正襟危坐,他的上首是雍容华贵的贺太后,对面坐着他的王叔晋王叶瑞文。福康公主没有进宫,德康公主一直没什么存在感,虽然不是贺太后所出,但也不会被多为难。楚王叶西洲站在前面,楚王妃张雪低头跪下。
整座宫殿静悄悄,没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叶西洲的两个孩子已经被贺太后的宫人抱走,大魏朝最尊贵的人都在这里,就等灵则的到来了。
神仙散药性刚烈迅猛,一开始服散,一定要有长辈大夫指导,等适应后,方可自行服散,不可随意更改方子或是断绝。神仙散方子多样,民间亦有自行调配,但大家都默认摘星楼国师那边的最好。大魏上层世家贵族喜好服散,太后出身士族大家,沉溺神仙散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她所服的方子,一直都是摘星楼出产的。
贺太后一向不喜欢周雪这个儿媳,当初叶西洲执意要娶她就不大乐意,奈何先皇一拍板子赐了婚,君无戏言,她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这个儿媳。叶西洲婚后,她曾多次要他纳贺家女儿或是其他世家女为侧妃,都被他拒绝了。
周雪嫁给叶西洲多年,除了叶云嫣一个女儿,就只有不到一岁的叶云庭了。叶云庭是在叶景枢登基时出生的,当时叶景枢刚坐上龙椅不久,下的第一道圣旨便是将叶云庭封为世子。
这使得贺太后对周雪更加不满——叶景枢入京的时候,周雪正大着肚子,叶西洲为了妻儿,也是谨慎万分,被叶景枢的黑甲兵围困在府内,屁都不敢放一个,唯一的一次失态,是周雪临盆的时候。
贺太后一直认为,叶西洲不能顺利登基,周雪也有一部分责任。要不然,新帝的第一道圣旨,应当是册封叶云庭为太子。世子和太子,这可是天壤之别。
原本就不好的婆媳关系更加岌岌可危,周雪不过清秀的容颜在贺太后眼里也变成了祸国妖的妖媚风骚。
“都是哀家的亲孙子,哀家有什么理由加害他们?”对着周雪这个儿媳,贺太后是有发不完的脾气,“倒是你,三番两次顶撞哀家,这次居然还说哀家要害嫣儿和庭儿!”
下面的周雪头垂得更低,声音却依旧坚定:“儿臣不敢,只是这神仙散贸然给他们服用,着实不妥,还请母后三思。”
一旁的叶西洲也跟着附和:“儿臣以为……”
“你闭嘴!”叶西洲话还没说完就被贺太后喝住,她对这个儿子很失望,居然被一个女人迷惑玩弄于股掌!
灵则一进门,便看到叶景枢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灵则看向上首的贺太后,身为国师,他有不必行礼的特权。
要是以往,叶景枢必然是要发作的,但是今日……
他想要知道,灵则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据他所知,他的皇兄是服过散的,只是不知为何断绝了,而且,他们两人的关系貌似还不错。灵则是出产售卖神仙散的,叶西洲和他的孩子拒绝服散,他也能忍?
即使叶西洲和叶瑞文将权力归还;他对朝政还是不能掌控自如。特别是叶西洲,在叶景枢入京之前,先皇已是病入膏肓,朝政权柄大半落入叶西洲手中。若不是他釜底抽薪,派兵围住楚王府,又恰逢周雪即将临盆,他很难如此顺利登基。
——叶西洲是个痴情人,成全了叶景枢。
贺太后一看到灵则,底气不自觉更足,声音也大了几分:“如今国师也在,不如由国师来说说,哀家这是对了还是错了?”
灵则一揖:“太后自然是没错的。”
话音刚落,灵则便能感受到原本还是漫不经心的叶景枢将目光都投到他身上。他发出一声嗤笑,不大不小,足够他身边的灵则听清楚。
叶景枢是故意的,灵则非常肯定。
“与国师相反,朕以为,这神仙散还是不服的好。”叶景枢忽然出声,“两个孩子还小,要是以后不喜欢这神仙散的味道,太后您的罪过可就大了。”
叶景枢的突然加入,让殿内的气氛更加僵冷。
原本一直紧盯周雪的贺太后将视线转到叶景枢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