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应州至沧州的官道上,两匹骏马拉着辆天青油布的马车慢悠悠走着,车内不时有人挑了帘子向外眺看。
“你若不想死得太早,最好少露面。”苏阡陌半躺在车内软榻上,好心地出言提醒一再朝外“露脸”的关锦意。
关锦意甩手放下车帘缩回车内,他看了一眼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苏阡陌,愤愤然抱怨道:“年纪轻轻的,出来居然还坐马车!都不知道享受策马江湖的惬意。”
“小王爷若羡慕策马江湖的惬意,自可下车去,在下不会强留。”苏阡陌懒洋洋地回了一句,转个身背对关锦意。
他表面上是在闭目养神,实则在考虑如何应对易水楼。盛音消息虽然灵通,但他手上有关易水楼的资料也不是很详尽。
只知易水楼是由上善一派半轮钵、一方鬼、玉四千、七离、九佞、歧路十三和雷百万七人所创,专司暗杀。他七人行事诡谲,所擅之术也千奇百怪。掌门半轮钵乃圆额方面的大和尚,手持半轮紫金钵,生得一副乐呵呵的弥勒佛样,却出手狠辣,据说他所接受的任务从未有失手,时常是笑谈间已取人性命。一方鬼精通易容术,性情奸狡,一身轻功在江湖中少有人能及。至于玉四千和七离两人,出手时通常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玉四千使青玉轮,七离一口断水软剑傲倪江湖,两人一攻一守搭配得天衣无缝。再就是九佞其人,相传他乃毒娘子裘三彦嫡传弟子,毒术医术尽得他师傅真传,平素喜着红衣,杀人救人全凭个人喜憎,乖张异常。雷百万本是霹雳门中人,擅使火器。歧路十三与苏阡陌一样,都仗手中一尾鞭行走江湖。
苏阡陌同歧路十三交过手,知她的鞭法其实算不得顶尖,只是招招都快准狠,以取人性命为目的,比正道中人一味讲求招式的武功要占优势得多。这上善七人武功手段皆不寻常,行事又隐蔽,他要应付起来恐怕困难无比。而且那日歧路十三收手收得异常,还不知他们是否有别的打算。
“啊!阡陌你快看,前边有人劫道!”
关锦意兴奋地啊啊叫唤,边伸手将苏阡陌身子扳转过来,让他脸朝向车外。苏阡陌想着易水楼的事情正想得头疼,被关锦意这么一闹,憋在心底的一股怨气立马喷发,朝着关锦意这罪魁祸首出去。
“劫道就劫道,有什么稀奇!他们劫他们的道,我们走我们的路!”话冲出口苏阡陌方觉不妥……什么?劫道!他猛然反应过来,忙拉开关锦意向马车外探看。马车前方,十多个不知何时从何处冒出来的山贼盗匪拦住马车,手中或板斧或大刀明晃晃地耀眼。
驾车的马夫章进是君弈一手挑选出来的人,这样的场面下丝毫没有慌乱失措。他调过头询问苏阡陌的意思:“公子,让手下打发他们走?”
苏阡陌倒不急,挑眉笑了笑说:“先看看再说。”他心里正憋气,有人送上门来给他解气,何乐而不为?
两人说话的工夫,那群劫匪中一名持大刀的壮汉走到上前来,看样子应该是匪首,至少也是个小头目。那厮上来便很有职业道德地朝苏阡陌几人喊话。
“此树是我栽,
此路是我开。
若要从此过,
留下买路财!”
苏阡陌本来还一肚子火气,一听这几句由强盗祖宗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古董劫道开场白,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那喊话的劫匪远远瞧见苏阡陌瘦削清秀,一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样,再看车中另一人关锦意也是个富家公子模样,料定这两人见到他们的阵势就会被吓住,自己这票生意也是十拿九稳,却没料到苏阡陌居然还笑得出来。他被笑得莫名奇妙,更觉得苏阡陌扫了他的颜面,立时瞪圆了眼厉声喝道:“笑什么笑!识像的就快点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爷爷我还可以饶你们一条小命,否则别怪爷爷我手里的家伙不认人。”
那贼匪出言不逊,苏阡陌闻言不恼反笑,可旁边的车夫听不下去了,一个小毛贼也敢对着他家公子口出恶言,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他手中马鞭敲了敲车厢上刻有独特花纹的圆形徽印,大声呵斥道:“睁大你们的眼睛给小爷我看清楚,这是应州苏家的马车!就你们几个小毛贼,也敢和苏家要买路钱?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章进言词中俱是鄙夷之气,完全不将这帮乌合之众看在眼里。
听闻是苏家的车马,那头目身后原本凶神恶煞的喽们有些迟疑。苏家的名头他们大都听过,不好惹。可看看这马车,再看看苏阡陌两人的装束,定是两匹肥羊不疑,白白放过未免太可惜了。他们踌躇半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只好一致望向喊话的匪首,让他们的头子拿主意。
再说那匪首,被章进一番话奚落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像他们这些平日作威作福惯了的山大王,哪里经得起被人如此看轻。俗话说得好,不蒸馒头蒸口气,那匪首大手一挥吆喝道:“弟兄们,都给我上!管它苏家杨家~先杀了这几小白脸,再一把火烧了那车,就没人知道是我们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