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叫人把这十几年来十九爷诊病的所有记载脉案全部搬来。其实他对十九爷的身体早已经滚瓜烂熟,每次只是调息安抚,却无法除根,八王爷的脾气算不错了,如果换了别人,早已经拖出去处置能活着都是万幸。他关着门不出现,除非到时见为十九爷诊脉,才稍微露脸,御医所里比纳兰大人职位高,有地位的大夫太多了,他也不管不顾不理不睬,难怪,纳兰大人口碑不是很好,我跟小灵儿门口守着,有时候到了深夜,纳兰大人还在秉烛夜读。我们两个就在门外生一个火盆坐着。
他要茶要水,我就送到门口,里面是万万不许我们踏入的,听说因为皇子跟天子的脉案,只有御医可以碰,而且还要净手,焚香祈福。
我真想帮帮他的忙,可也知道这个忙我恐怕是有心无力,更为十九爷揪心呀,那样的人……想着,眼睛涩涩的,小灵儿说:“无音困了?那你去睡觉,我已经习惯了他,所以没关系。”
我摇摇头,陪着小灵儿做到早期,纳兰大人要水洗脸,等我们伺候完他就出来,顺便我还是偷看了看他的脸色,阴云万里。我们自然是不敢多问的,而且这几日太医院所有的大夫也都是如此用功,气氛压抑到死。
小灵儿一笑:“你是没见识过,去年冬天皇上闹病危,几十个王爷施加压力。”她偷偷说:“这里的太医各个都跟一个主子,偏巧皇上生病,哪个都放心不下,于是就乱套了。去年皇上度过了难关,上医院的和大人,竟然积劳病发呢。”
“大人跟着八爷?”我轻声问,又想起八爷的那副样子,如果是这样的一位主子,纳兰大人恐怕比谁都凶险,一旦十九爷有什么不测……岂不是,纳兰大人人头不保?小灵儿伏在我耳边:“纳兰大人是跟八王爷,八王爷可是最不好伺候的一位爷了。”
纳兰大人对十九爷真的很细心,我看到他捏起十九爷的手臂,就像怕伤了他的皮肤一样。
十九爷满脸憔悴,只是默默看着,有时候挂着一丝微笑,他很难过谁都看得出,可是那笑也再明白不过了,是不要大家担心。
脉象虚弱无力……纳兰大人皱着眉头看了看十九爷的眼眸,双眼开始暗淡无光了……这跟平时的他完全不同……
十九爷咳嗽几声,拿起枕边的手帕擦擦嘴唇,躺好了才吩咐:“去吧想办法救救我,若是救不了,也别怕……”十九爷拿着一封书信递给了我。对我说:“无音,帮你家大人拿着,如果我有什么危机,交给八爷……”
我点点头,含着眼泪,十九也再也没精神说话,闭上了眼睛躺着休息。
回到御医所,信被纳兰大人要去看,然后我跟小灵儿就听到纳兰大人在房里大哭出声。
那封信后来我也偷看过,原来十九爷是告诉八爷,不要责怪纳兰品梅,不要在他死后叫他不安。
为什么天下会有这种人呢?
我心疼得受不,窝在廊子上哭泣。眼泪落在信纸上吓得半死忙收起来。
这可是要命的一封书信,我仔细揣着,连个褶子都没留下。
可是有一日,纳兰大人还是把书信要去了,当着我跟小灵儿的面撕成粉碎……
“大人!”
纳兰大人幽幽叹口气。
我知道,他是要跟十九也同生共死,如果真的救不了十九爷,恐怕他也没脸再活着。
纳兰大人整个消瘦下去,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迹,或许上面就是十九爷的病根了,纳兰大人还是很惆怅。
他说:“内毒无法外泄,侵入肌理,这些年只是一味的调理进补,可是藏在他五脏六腑里的毒素无法排除,越补就越糟糕……”
“去毒?”我说。
他看看我:“你想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抿抿嘴巴,我才说起在宫外时看到的事情:“在我们村中有个男子,也是从小体弱多病,症状跟十九爷很像。”
说到这里,我又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下去了,他说:“说下去。”
我才说:“那个时候,正巧有个从外藩回来的行脚医生,大家没有办法,只好求他救命。那个医生也没用什么特别的手段,用一块磨得光滑的陶片,沿着那个病人的脊背轻轻刮着……后来,病人的后背整个变成了紫红色,还有血点渗出……我们看着都觉得可怕,只是没想到,七天之后,那个人竟然慢慢的康复起来,背上的伤痕也不见了。”
“刮痧?”纳兰大人惊呼……
我点点头:“似乎是叫刮痧。”
纳兰大人面露喜色,可隔一会,又忧愁起来。
小灵儿说:“刮痧是个土方,御医院的大夫是不承认的,而且……刮痧过后肌肤紫红出血点,如果用在皇子身上,那是大不敬呀!”
“是吗?”
“而且好多人都想整整咱们大人,这不是给与口舌吗?”
“那可怎么办?”
突然有一天,纳兰大人问我跟小灵儿:“你们两个谁愿意帮我?”
“怎么帮?“
纳兰大人有些难以启齿:“给我做个尝试,露出后背伏在以床上,我要你们帮我感觉一下刮痧的轻重。”
“脱光?!”小灵儿朝后退了退。
纳兰大人看了看我,我冥思一会,如果真的可以救十九爷的命,我愿意,这算什么呢?我笑着说:“我来帮大人。”
“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不许叫任何他人知道,所以,我不会毁了姑娘的清誉。”
“大人不必担心,无音今生,并不准备嫁人了。”
纳兰大人愣了愣,反而一笑,说:“你也不用这么悲观。”
说完,我们两个进屋,孤男寡女还是不方便些,小灵儿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