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亚德神父边用十字架插进块块鳞片缝隙,左手紧紧抓住罗伊娜的右手。有好几次,少女几乎垂直悬空,感到自己好像是狂风中人肉风筝,命运堪忧。迎面袭来的冰冷潮湿的狂风让她无法睁眼和呼吸,已经没有余裕思考自己所处的位置。
克洛蒂雅用金库的水晶短剑陷入鳞片缝隙,好像攀爬悬崖峭壁的登山者四肢踩住凸出的鳞角,而吉安德左手抓着因呕吐而晕厥的道士,扛着四只装满财宝的大麻袋,犹如壁虎粘贴着龙背。
船长坐在龙头,左手环抱粗长的右龙角,右手持剑敲敲炎龙的额头,大声威吓:“你如果不想脑袋上开个洞,就给我乖乖着陆,明白吗?”
炎龙脑海中浮现遭遇头顶男子的不幸回忆,郁闷地低吼一声,开始放缓振翅速度,回复水平飞行的姿势。
“好孩子!哈哈哈!”
重新坐稳的罗伊娜长长舒了口气。
一刻钟不到,闪烁颗颗淡黄星光的克洛港的大大小小的海盗船闯入视野,红灯区特色的喧哗和吵闹从附近水手街飘到波澜壮阔的洋面。
炎龙着陆时,远处矗立的塞尔维亚钟楼正好敲响午夜十二点。
克洛港停泊着近三百艘海盗船,其中也包括军火走私贩和奴隶商人的船只。午夜十二点,正是这些不法分子集结在水手街玩乐的高峰时段。因此,即使找遍整个寂静如墓地的港口,也看不到半个人影。
海盗们从龙背两侧跃到地面。
古地亚亲切地抚摸着炎龙的头顶,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如猫头鹰般轻轻落到地面。
似乎听懂海盗的话,炎龙轻轻发出一声低吼,然后拍打翅膀,升到空中。
“好好活下去!山姆!”古地亚挥手向渐渐远去的龙道别。
“山姆?船长你已经给它取名字啦!”半巨人忍俊不禁道。
“怎么能给女士取这样的名字!”
女厨师言之凿凿的话让在场所有人愕然不已。
“克洛蒂雅小姐,你怎么知道那只龙是女,不,是雌龙?”米勒扶正歪斜的镜架问道。
龙族与其他物种不同的是,性别没有固定,有些龙甚至身兼男女双性。一般来说,从外形上根本无法区分。至于古地亚给炎龙取男性名字,是因为绝大部分龙是雄性。
“只是女性的直觉而已。”
克洛蒂雅微微挑起优美的眉毛,嘴角浮出神秘的笑意。
“爷爷呢?”
留守的伊利娜从海盗船上走下,没有看到老人的身影,苍白的脸庞的阴霾更加浓重。
“马上告诉你发生什么事。”
对姐姐说完,罗伊娜转身面向正西的断崖,现在的红水堡只相当于一粒细小的黑芝麻。即便如此,暗黑巨人仍不知疲倦地向少女投射着邪恶可怖的视线。
古地亚船长察觉到罗伊娜的心事,轻拍少女肩膀,信誓旦旦地说:“放心吧!我一定会救出光脚板的!”
“可是,明天就要行刑了!”吉安德立刻泼冷水。
多年来,莱维家族暗中与评议会的不法商人勾结,一直掌控马赛特的实权,而法律是建立在缺乏完善审判制度的基础上。红水堡的囚犯大半在锒铛入狱未满24小时就被送往独角兽刑场。
“幸运的是,对方并不知道我们所属的海盗团,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找到我们的所在。”米勒接着说。
马赛特市政厅明文规定,克洛港的海盗必须登记自己的海盗团,类似社团的名称。
“明天必须‘埋’在城市里,避免暴露。”神父一不留神说出专用术语。
“总之,今晚先休息吧。明天再从长计议。”
古地亚刚抬脚,眼角掠过一道迫人的寒光。海盗急忙转身,向城市市中心以西的大钟楼附近放眼望去。互相紧挨的建筑物仿佛浸泡在墨汁里面乌黑无比,根本连形状都无法辨清。拔地而起的醒目尖顶钟楼宛若刺穿地表的漆黑长矛。
是错觉吗?
“真是幸运!没想到能再次见到你。船长,你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会在月食之前便从你那恼人的封印中复苏吧?”
坐在钟楼塔顶背面阴影中的男子用感怀神伤的语气自言自语。
男子约摸三十,裹着一件宽大的骑士铠甲,银白双翼微微收拢到背后,油亮的黑发分成两半,顺着两颊垂落至肩,严实地遮盖耳朵。浅褐色的瞳仁熠熠生辉,鼻梁挺直,瘦削下巴蓄着稀薄的青色髭须。
“已经三十年了。他们一定会很高兴与你再会,特别是你的儿子伊文斯呢!”
宛如白昼的莱维金库一隅孤零零卧着的黑曜石短剑,在吸收少女的思念后,绽放着穹顶白银大吊灯亦黯然失色的炫目星光。
不知何时出现,素白曼妙的女性人影像是踩着玻璃般轻柔穿梭于黄金山丘群。
女性拥有着连月光女神也妒羡的美貌,但近乎白蜡的脸色与亡者无异,身体仿佛是由浣纱织成漂浮在离地两英尺的半空。
白衣美人优雅地弯腰,用雪花石膏雕刻的雪手拾起黑曜石魔刃,美丽的紫水晶眼睛默默凝视手中的利刃,隐隐约约,她那撩人心魄的冰唇邪恶地蠕动,扯出化不开的怨气:“黑暗的君主啊,我的愿望和灵魂全部托付给你的子嗣,赐予这座城市毁灭吧。。。。。。。”
谁也不知道在红水之乱,埃达一族悄悄施下毁灭马赛特的复仇诅咒,三百年后的明天的月食,即是诅咒应验之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