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苏冬青恼怒地瞪着女儿,凌厉的目光又扫向族人。“我就知道你们很可能会让宁家人偷走粮食,所以带人守在这里。粮食要是让他们拿回去了,他们吃完了,又会胡来要。你们让他们偷了一次,也会让他们偷第二次!我身为族长,以全族人的性命为重,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苏家人噤若寒蝉,那宁传感激地看着苏睿美和后来的那些苏家人,忽然一抱拳:“睿美,我代所有宁家人谢谢你们的深情厚谊了!只是苏世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们也明白。他不肯,我们这就走!”扭头转向仍跪在地上的宁盛年:“站起来,回去!我们宁家人不为了一点粮食而放下膝盖!”
宁盛年哭丧着脸站起,猛地把米袋抛在地上,就朝来路奔去。他太虚弱了,跑几步摔一下,跑几步摔一下,伴着狼嚎般的哭声,渐渐远去。接着,所有宁家人都默然离去。
苏冬青怔了好一会儿,无力地挥挥手,叫大家拾起粮食,回去睡觉。
一夜无话。第二天的早晨,苏家人睡醒,走出帐篷后都是大吃一惊。不远处站着三四十个壮年男丁,神情肃穆,手中握着木棍。为首的,正是宁靖远。苏家人起了喧哗,纷纷交头接耳。这时,苏冬青也出来了,看见这情形,脸色一沉。他大步向前急走,在离宁靖远还四五步时,停下来厉声问道:“宁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靖远惨然一笑:“买粮、借粮,你都不答应。昨晚小儿来这里偷粮,也被你截下。他回来跟我一说,我真是羞愧至极,愧对宁家先祖啊!转念一想,我宁家既然连这样的丑事都做下了,撕破了两家的脸皮,也不怕做得更绝!人都快饿死了,还怕什么!”停了一阵,他一字一顿说:“想必苏兄也看出来了,我-们-来-抢-粮!”紧接着把手一挥。
宁家几十口男丁顿时挥舞着木棍冲上去。他们绕过苏冬青,扑向那些背着粮食的苏家人。半数多的苏家人都像被吓傻了,任宁家人扯去背上粮袋。也有一些苏家人进行抵抗,推来抢粮的人。不过,那些木棍总是在半空盘舞,没有一根落下。两家人只是在拉扯,倒有几分像玩耍。谁都不忍心伤害谁,谁跟谁在十几天前又不是好好相处过的苏冬青见族人并不积极地与抢粮者进行抗争,心下急了,猛地喝道:“凡是我宁家的人,一定要保住自己的粮食!失去粮食的人,你们不但会害了自己,还会连累其他族人。你们难道忍心让别的族人把粮食分给你们吃那么,全族都难逃被饿死的命运!我们勉强自保,还有什么能力去帮宁家人”他缓了一口气,又喝道:“宁家人听着!你们落到今日田地全是宁靖远的错,我当时叫他多带粮食少带金银,他却不听!你们还有什么脸面来抢我们苏家你们还是人么”
苏冬青喊得喉咙嘶哑,但效果不小。宁家人果真泄气了,行动变得磨蹭。苏家人却被激起斗志,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失去粮食的赶紧把它抢回去,没失去粮食的就紧紧护住它。宁家人毕竟几天没有进食,身体虚弱,哪抢得过苏家人,没一会儿就被推得东倒西歪。
苏家人也不缠斗,抱住粮袋就绕着帐篷跑,宁家人脚步虚浮,往往是追没几步就摔在地上,情形变得辛酸中透着滑稽。宁传热泪盈眶,冲着宁靖远喊:“爹,我们回去!生死但安天命,不要再在这丢人现眼!”
宁靖远也是老泪纵横,木然地看苏冬青一眼,转过身去,向前方一挥手,一步一步地挪着走了。宁家人也踉踉跄跄地沮丧而去。
苏家人又上路了,他们缓慢行进。苏睿美时不时会扭过头,朝来路望。她的神情越来越着急,过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爹,你看……他们怎么还不跟上来”
苏冬青漠然道:“别再多事!”
苏睿美沉默了一些时间,忽然大声道:“不!我……我要回去看看!”
她也不管父亲同不同意,转身就走。苏冬青脸色阴沉,他不知道女儿这一回去,又会闹出什么事,心中也着实是忐忑不安。过了盏茶工夫,见到女儿跌跌撞撞地跑回来,竟是泪流满面,她抖着手交给父亲一张纸条。纸上的字分明是宁靖远所书:“冬青兄,我想你会看到这张纸条的。当你看到时,我们宁家的成年者必已命丧黄泉,只留下十几个孩子。盼你能将他们收养,为我们宁家留一线香火。这十几个孩子都不到十岁,费不了多少粮食,请你一定照顾……我族所携金银,均在帐内一角,请你收下……”
苏冬青浑身发冷,立刻带大家回去。在宁家的那些帐篷里,果真见不到任何大人的踪影,只有十几个小孩在一个帐篷里哇哇哭着。苏冬青急令大家分头去寻找宁家人的踪迹3。不久,就有人发现了他们。2确切地说,是在一大片沼泽中发现了一簇簇头发,像是盛开的黑色莲花,触目惊心。
苏冬青哽咽着,吩咐族人将宁家人所有金银抛入沼泽。他喃喃地说:“钱再好,也买不了你们的命啊!还是……让它们跟着你们去吧……”
苏氏家族又开始了艰难的跋涉,他们的身边多了十几个孩子。苏冬青这次征求了族人的意见,大家异口同声,都说宁愿自己挨饿,也要让宁家的孩子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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