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拢了,就吃晚饭。其实就是谈崩了,这接风席也是得照摆照吃的。
人到了一定的层次,那怕第二天就拼个你死我活,席上也会谈笑风生,瞧不出半分介啻。不为掩饰,就图不失气度城府。
为了把‘部长’大驾给接待好,刘公岛上早得半个月就忙乎开了,从岛外请来了两位数的大厨,水陆杂阵的食材,东西南北的美酒,说堆积如山都不为过,光上得了台面的京剧班子就找来三、四个。
是夜,海军的官兵眷属,连带严济民带来的各色人等,一气摆了近二百桌,吆五喝六鼓掌叫好之声闻于四野,还隐隐传到了岛外。
“松平君,你我旧友重逢,呆会可要好好叙叙。”将要散席时,严济民拍打着松平的肩膀,口吻亲热的道。
虽不明两人的交情深浅,可首席上的人精们对严济民的用意却人人了然,两大男人有什么好聊的,不就是为送礼找的借口嘛。
小泽的脸膛刷的一下就黑了下来,两只牛眼鼓鼓的瞪着松平。
“严桑,你的现在我的长官,私人聊天的不好,别人会说你的厚此薄彼的。”振振有词的说到这,松平眉毛向上一挑,整个面目顿时活泛了不知几许:“要不是私事,那就……。
‘得!又一水晶猴子,还日本籍的。’严济民暗暗发笑道。
既不想在大庭广众下,跟死板的小泽发生冲突,又抗拒不了心头的贪念,松平这才故意给了严济民留了个漏洞。毕竟,松平因为‘公事’与严济民会面蹉商,小泽再不舒服,明面上也发作不出来。
人家有心至此,严济民再辜负了,可就太不上道了:“我本想着公私两便来着。松平君都这样说了,那只谈公事好了。
松平果然一口应承。
以严济民今日交际手面,给松平的礼品纯属‘毛雨雨’,可十个精致如艺术品的小金元宝,整齐码放在一个盘子里所产生视觉冲击,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扛得住的。
抱着这生平所收的最贵重的礼物,松平正次垂诞欲滴的丑态都出来了,就差没一口咬在金子上。
更令松平放心的还是,严济民没提出任何具体要求,只泛泛的希望他今后能多多通融,多多合作。
送走了眉花眼笑的松平,严济民回到了他亲自选定的卧室,一套里外三间的平房。
这可不是普遍三间屋子,那是丁汝昌生前批阅公文接见属员所在,也是他仰药自尽,魂归离恨天的地方。对了,那天是一八九五年二月十二日!
严济民不想沾什么军机重地的虎气,也不怕阴气怨气的浸害,他只是觉得这样自己能更清晰的感觉几十年前那支总吨位超过五万的庞大远洋舰队跳动的脉膊。
刨去爱国主义神圣的外衣,严济民又何尝不是在寻幽揽胜,不是在猎奇。这要是在二十一世纪,甭管你再有钱,再有势,想把自己的睡床放到此间,连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