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的犹太人开始移动,他回过神来,侧身让着他们。眼睛,却始终看着小姑娘穿着的红色连衣裙,每人挖两个。一个,是给别人的,一个是给自己的。儿童们则站在边上旁观,他们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他们不知道,在一个小时后,他们将被残暴地推进一个土坑里躺着,然后由那些哭泣的泥土覆盖!
犹太人机械地动着,手脚在颤抖,谁也不想先把坑挖好,然后,等待死神的吻别。汗水,从他们的额头流下,撞开扬起的飞尘,怀抱干涸的泥土。风唱着哀歌从远方走来,带着死者的思念。
手表艰难地跳动了一小格,这意味着一些人将告别这个世界。他偷偷地看着那红色的连衣裙,她是第一个吗,他的心跳得很厉害,还好,小女孩被宪兵拉到了最后面.
他把视线移到了东面。
一个男孩躺下,卷曲褐发紧贴白晰的脸颊,是那么的平静,但却要被黑暗吞噬。沙土被宪兵快速推下,填满了土堆的空隙。它们相撞,唱着淅沥的丧歌,黄土没过男孩的脸,但却带不走他的歌声,宪兵用铁锹狠狠地击打,让土堆夯实。一个犹太人就这样被抗杀了。
队伍渐渐的向前移,他的心怦怦地跳动,盖过了铁锹的夯土声,那抹红色仍在向前移动,只是,慢慢地。这帮孩子很勇敢,他们没有哭,只是不停地唱歌。
终于,那个小女孩走到了坑前,躺了下去。这一刻,他浑身发抖,汗水浸湿了衬衫,厚厚的呢子大衣如纱布一样透风,心脏跳动地愈来愈厉害了。他抬起头,第一次打量着小女孩的上上下下,她只有四五岁左右,浓密的黑发斜搭在胸前,两只墨绿色的眸子嵌在白得没有血气的脸上,她安静地笑着,是那么的出尘,大眼睛透出灵地动的美,此刻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心脏好像被那双大手攥住了,生痛生痛。
宪兵握着铁锹走了过来,准备例行公事。
但是,女孩没有唱歌,她说:”叔叔,能把我埋的浅一些吗?要不,爸爸来时就找不到我了。”
宪兵怔住了,伸出去的手僵在那里,他,也怔住了……
风吹着哀歌,带走死者的呢喃。女孩稚嫩的噪音回荡在村子上空,树叶纷纷飘下,向这女孩敬礼。
宪兵回过神来,抬起铁锹,轻轻推下坑上的土。
他,缓缓跪下,看着泥沙慢慢盖过女孩的膝盖。
“不------!不-------!放过她吧,放过她吧!不!!”
他奋力爬了过去,扒开坑中的土,要把女孩挖出来。几个宪兵从后面走来,拉住了他,他无言地瘫在地上,看着那双大眼睛,大眼睛眨呀眨,消失在流泪的泥土中。
村头的茉莉花从树上落下,飘到埋葬女孩的土堆上,轻轻地歌唱…….
四十年后波兰
他拄着拐杖,站在一块石碑前。良久,转身离去。一片茉莉花辨从枝头飘下,停留在那似曾相识的金色符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