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柱子见了,连忙道:“狗剩哥,少放点米,还有五天才赶集呢。”
李潜应了一声,将瓢里的小米倒回去一半,然后有些不习惯地用勺子舀了水倒进瓢里淘米。淘米自然要将秕谷和谷壳扔掉。李潜也准备这样做。他用勺子将浮起来的秕谷和谷壳撇起来,刚要倒掉。小柱子见了急忙道:“狗剩哥,别倒。这些都能吃。只要洗一洗,把沙粒淘掉就行。”
李潜听了手一颤,差点连水瓢也丢了。小柱子见状,连忙站起来道:“狗剩哥,我来淘米吧,你来烧火。”说着从李潜手里接过水瓢和勺子。
李潜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楚,他没想到家里的日子竟然穷成这个样子。他默默走过去,坐在灶前,拿起一根木柴放进灶膛。小柱子麻利地淘好了米,下到锅里搅了搅。然后盖上锅盖,问道:“狗剩哥,粥里放些什么肉?山鸡肉?兔子肉?还是獐子肉?”
“哦。山鸡肉吧。”李潜心不在焉的道。
小柱子取下棚架子上吊着的半只山鸡,到一旁的木墩上用菜刀麻利地剁成小块,然后加到锅里,盖上锅盖。
做完这些,小柱子来到李潜身边坐下,道:“狗剩哥,你以前不是经常做饭吗?今天怎么感觉你有些怪?好像什么都不会了。”
李潜的心里咯噔一下。他望着小柱子道:“小柱子,其实,这次醒了以后,我感觉自己忘记了很多东西。”
小柱子似乎并不吃惊,点点头道:“我听我爹说过,从高处摔下来后,有些人会忘记很多事,有的人甚至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连爹娘也不认得了。我爹还担心你也会这样呢。不过,现在狗剩哥你还记得我们,就说明你伤的不重。狗剩哥,你说,你什么不记得了,我告诉你。”
李潜抓过一根柴火摆弄着,正在思忖该问些什么好。小柱子见他拿着柴火不语,便道:“狗剩哥,这柴火还是你劈的呢,你不记得了吗?”
李潜低头看了看柴火,又回头看了看那一堆,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自己劈柴的情景。
“狗剩哥,你看你劈的柴火多好,一根根厚薄均匀,而且都是顺着纹理劈的,特别好烧。我爹说,你劈的柴火在集上最好卖了。”
李潜点点头,脑海中响起了梅宗际的声音,“不要觉得劈柴很乏味,练功夫就是个乏味的过程,想要练好功夫,就得耐得住枯燥乏味。不要小看劈柴,这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劈柴要顺着纹理劈,要把握好劈下去的力气,力气大了浪费,力气小的劈不开。要把力气用的恰到好处,既能劈开木头,又不浪费,这样才不觉的累。斧头劈下去时,胳膊别伸的太直了,不容易控制力气。劈的时候要放松身体,动作不要那么生硬。要找准位置劈,每一根木柴都要厚薄均匀。等你练到用斧头跟用筷子一样轻巧准确,才算略有小成。”
原来是这样。李潜恍然大悟。师父叫自己每天不停地劈柴,原来是通过劈柴来练功啊。他取过两根木柴比较了一下,果然厚薄均匀,而且纹理不乱。李潜暗忖,看来自己劈柴的功夫的确不错。只是,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达到原来的水准。
李潜将木柴放进灶膛,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问小柱子道:“小柱子,你说,这些柴火能换多少粮食?”
小柱子打量了一下那堆木柴,盘算片刻道:“我听我爹说过,现在得五十斤柴火才换一斤粮食。这堆柴火大概有两百斤,能换四斤粮食。”
李潜大吃一惊,“这么少?”
小柱子道:“这不算少了。两个月前,要一百斤柴火换一斤粮食呢。眼下马上就该耕种了,粮食便宜了些。我听我爹说,等秋天粮食收获以后,只要三十斤柴火就能换一斤粮食了,而且还是很少有秕谷和沙粒的好粮食。”
李潜指着棚架子上吊着的肉干道:“那用这些野味换呢?多少能换一斤粮食?”
“这些野味换的话,大概也得五斤换一斤粮食。”
嗯?前世过惯了肉比米贵的李潜听到这个比例吓了一跳。问道:“怎么粮食比肉还贵?肉不也能填饱肚子吗?”
小柱子摇头,道:“在咱这个山沟沟里别的没有,就是野味多,多了自然也就不值钱了。再者,天热了,野味也没法放的久,粮食就不一样了,能放好些年呢。现在兵荒马乱的,谁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太平,自然能放时间长的粮食比野味值钱了。”
经小柱子这么一解释,李潜释然。他继续问道:“那皮子值钱吗?”
小柱子摇头,道:“那些兔子皮、獐子皮、鹿皮都不怎么值钱。不过,听我爹说,狐狸皮很值钱。可是,得要没伤痕的。皮子上要带伤,价格就会低的多。”
李潜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些。他之所以要记住这些,是因为他已经下定决心,好好活下去。有位哲人说过,人要思考的问题,其实只有两个。一个是生还是死的问题。一个是如何生或死的问题。
生还是死,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不过,这用不着李潜再费心了。因为老天爷已经为李潜做出了选择。前世已死的李潜重新在这个世界活过来,这便是老天爷的安排。如果他还在生还是死这个问题上纠缠,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爷的一番苦心?那可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如何活才是李潜需要操心的问题。看到了眼前的景象,李潜除了心酸还是心酸。四面漏风的茅草屋,见了底的粮罐,师父一声声努力压抑着的痛苦咳嗽,如同一块块石头,压在了李潜心头,让他觉得无比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