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筷子拍到桌子上:“小四这傻逼!他在亦阳做的就是这个生意?”
黄小云兴致勃勃想和我说什么,一下吓蒙了,不知道该说话还是该挑肉,望着电视发呆。
一个胖公安对着镜头一边擦汗一边用标准的亦阳普通话说:“犯罪嫌疑人十分狡猾!他们通过踩点锁定目标,然后实施盗窃我们的侦察员化装成丢失车牌的车主与犯罪嫌疑人交易,一举将他们全部抓获。”
牛逼!倾巢出动直接交易,我看不出小四他们哪里狡猾。
现在不是讨论小四智商高低的时候,我焉当当地问:“怎么办?”
屁眼同样焉当当地回答:“你问我我问谁去?”
二叔说:“怎么办?我就知道你们这堆人迟早要出事的!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你们两个少出去鬼混,好好的跟我摆摊子!”
屁眼嬉皮笑脸地说:“二叔!你这话我不爱听了啊,我们又没犯事!”
二叔说:“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点烂事!你们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
屁眼愣了愣。
他猛地站起来:“走!正阳!”
我迷惑不解地看着他:“去哪?”
屁眼几步走到门口,回过头来大吼一声:“喝酒!”
我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走,黄小云拖住我的手,怯生生地说:“正阳,二叔”
二叔坐在那一动不动,脸上露出一丝落寞的神情,我心里隐隐有些刺痛。
屁眼站在楼梯口吼:“你他妈的到底去不去!不去老子自己去!”
“咚咚咚咚”地下了楼。
我转过头,站着没动。
二叔在背后吼:“滚!有本事去了就别回来!”咣咣当当把碗砸了一地。
一口气从胸口冲到嘴边,实在难以下咽,我拖起黄小云就走,下楼时愤愤地踹倒楼梯道的破垃圾桶。
屁眼远远走在前面,我们跟在屁眼的屁眼后面。
出来十分钟之后我的气就顺了,想到二叔对我的好,开始后悔顶撞他。
不是因为我,二叔的生活肯定比现在美满幸福。
我出生之前,二叔是个很牛逼的人,从小争强好胜。十五岁时喝醉了,带着两个人从德阳南边的扬州路一直打到北边的吉林路,震惊全城,一时间,“陆云刚”这三个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后来文革了,他闻到味不对,一分钱不带跑去浪迹天涯。他老爸在德阳被斗得死去活来,他却跑到外地,到处参加斗争会,混吃混喝,把别人的老爸斗得活来死去。
后来,爷爷受不了没完没了的批斗,用裤腰带把自己吊死了。他老人家就像祭品,他刚去世不久,这场风波就逐渐平息下来。
过了两个月,二叔回来了,跪在爷爷目前把自己的脸扇得五颜六色。
从此以后,二叔把肩上“有仇必报”的刺青遮得严严实实,租了间小平房,硬是把奶奶从我爸那里接了过去,到处去帮人家屠猪杀狗度日。
一年后,拨乱反正,爷爷平了反,政府补偿给我家两百块钱。
爸爸留了二十块钱结婚,剩下的全给了二叔。
二叔坚持不收,我爸就说:“你听我说,你那小平房太潮湿,妈有老风湿受不了,我想接妈回来你又不乐意。现在你拿钱好好买间房子,剩下的钱存起来结婚用。”
二叔坚持只要买房子的钱,我爸没办法就说:“你留着给妈用!”二叔这才收下,买下屁眼家楼上的房子。
我爸死后,二叔和奶奶把我抱养过来,剩下的钱也没用在奶奶身上,全被我消耗了。
二叔立誓把我当成亲生儿子,为此,他失去了在供销社上班的女朋友。他没有再找其他女人,闷着头和奶奶一起把我养大。
奶奶生前总是催他:“二啊,你老大不小也该找个伴了!”
二叔总是含含糊糊地回答:“嗯嗯快了”
奶奶去世三年后的今天,他依然单身。
长大后我明白,二叔孤独至今全是为了我,所以,二叔待我如子,我视二叔如父。
我现在十分后悔,想回去帮二叔摆宵夜摊子,屁眼却气呼呼的只顾往前冲。
我想:罢了!等二叔消消气我再回去,一定好好认个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