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下中船船舱木梯，进入舱中小厅的刹那，文炳一眼看见端坐椅上的中年美妇，不知为何心内紧张起来，微一顿步。
之前先进来的文佩兰侍立乃母身侧，低声道：“这一位就是他了。”
文夫人一声轻呼，站起身来，语声微颤：“你……你真姓文？”旁边陪侍的丫环和文佩兰忙一起上前扶住她。
文炳镇定下来，暗忖自己前次被师尊梦中授意去救助文上林父子时并未被告知与这家人有关系，今次大有可能只是误会而起。何况文夫人又有这么巧地丢过儿子？若有此事，文佩兰之前便该告诉自己。既然如此，便没必要紧张了。
但想是这么想，他仍不由前踏两步，学足礼数揖手道：“小子单名一个‘炳’字，乃是家师所给，并无姓氏，之前自称‘文’姓，实是为免惹人注目，借姓用之，请夫人明鉴。”
文夫人察觉自己失仪，恢复正常神态，温声问道：“你师父在何处？”
文炳眼角一酸，垂首道：“家师不久前……”喉间涩然，再说不下去。
文夫人忙轻唤道：“墨兰……”旁边的丫环轻应一声，上前向文炳福了一福，白皙如玉的双手奉上一张绣帕，道：“公子请莫伤悲，免伤身体。”文炳听她软声柔语，看去时只见伊人容颜娟丽，心情转佳，暂抛去对师尊的想念，忙恭敬接过，笑道：“让姐姐笑话了。”
那丫环墨兰看见他笑容，不由呆了一呆，颊上微起两块红晕，垂首退回文夫人身侧。
文夫人和声道：“听瞻公和小女说你身子尚有伤病在身，不宜劳累。来人，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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舱外。
暮日尽落，夜幕渐临。
“知否为何我可轻易败那厮于数招间？须知若以内力修为论，我绝未胜他多少。”
沉浑的男声在船板上荡。
另一把清朗的男声道：“请指教。”
“武艺修炼，无外‘体’与‘气’两者。这人专于阴寒内力的修炼，于‘气’之一项确有所成，但‘体’之一项便疏于提升，动作过慢，才给我可趁之机，错身之间左手连出，破其法门。”
孟行远横躺在船沿处，双手放于脑后为枕。在宽仅半尺的船沿上，他似毫不担心会摔下去般，悠然自得地左右轻摇，随口而言。
文观止微笑道：“孟兄所言虽似简单，但要达到你所在‘体界’，只怕关窍所在已非用功于否。”孟行远仰望仍有少许白色的夜空，嘿道：“天份自是必须。时至此刻，我无论于体于气均达至世人难及的境界，但却仍远非我所想追求的武道目标，只是限于某个关键之处，一时无法提升。”
文观止叹道：“孟兄所言若被别人听到，定会以为你是爱自夸之人，但只有亲见过你的出手，才知道这些只是事实。”孟行远侧头看他：“就凭你这一句，我有一个好建议希望你能听进去。”文观止道：“请说。”
孟行远淡淡道：“三年之内，不要有与我争胜之念。”
空荡的船板上一时气氛凝固。
半晌后文观止方苦笑道：“孟兄真厉害，一眼看出我目下最想做的事。但我也有自知之明，若不能到可看清你动作的境界，再挑战亦是自取其辱，是以早立下那那一天前绝不惹你的决定。”
孟行远微微一笑，道：“但你若只以为我仅外功高明，绝赢不过我。”
文观止点头道：“能一刀胜过那杀手，压制其怪异内功，且毫无损伤，内力之强，已属小弟平生仅见。孟兄大可放心，这点眼力我尚有之。”
孟行远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整个人镶在船沿上般完全没有要掉下来的趋势，方道：“你天资不差，只是令尊这师傅稍差了些，经验虽丰，武道修养嫌低。话仅于此，你好自为之了。”他年纪虽仅大文观止一两岁，却句句似足长辈。
后者却全不在意，暗忖怕天下间也只有你会嫌我义父修行不够，放眼江湖，想拜在他老人家门下而不可得者却是数不胜数。
孟行远忽然坐起来，笑道：“异日有缘的话，我介绍我徒弟给你认识，届时你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天资过人’。”旋露苦笑，“连我这已然武艺小成的师父都三两下败北，是否很窝囊呢？”
文观止顿愕在场。
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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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看去时，才会觉出文夫人的惊人美丽。细而不薄的双眉，灵动有神的双眸，精致小巧的瑶鼻和偏细的瓜子脸蛋，身形虽被宽大的袍服掩住曲线，但文炳仅凭多年混迹市井练就的双眼便从其双肩宽度和手臂长度断定她绝对有着惊人美好的身材。
此时这莫说少时，此时仍有美丽至极的文府夫人正缓声道：“此间均是我文家最亲之人，故可放言。事有因果，有些事我须先行说明。”
文炳正不由自主地在心内评量文夫人与其女相较，究是谁更美些，这时被引回正题来，肃容道：“请夫人赐示。”
文夫人充满慈祥之意的双眸看向他，道：“十五年前，我曾为外子诞下一子，还未取名，便被歹人劫去，至今音信全无。”旁边侍立的文氏兄妹均轻呼出声，文景脱口道：“母亲！为何我从不知还有个弟……”
文夫人截断他话道：“那时你和佩兰均年幼无知，哪记得此事？后来为怕仇家藉此事伤害你们父亲，才将此事瞒了下来。佩兰我儿此时该知，为何为母知道这位公子之事时会那般了罢？”
文佩兰眸子微转，道：“莫不成我家的镇族宝莲……”
文夫人颔首道：“那正是你三弟诞生之时，天降之瑞。”
“喀”地一声，文炳振身而起，失声道：“什么？！”
旁边的文瞻遗轻按其肩，和声道：“稍安勿躁，且听夫人说完。”
文夫人却向一双儿女道：“你们二娘即是那时机缘巧合下遇到咱们文府，后来被我拖进文府，迫她做了你们二娘的。”文氏兄妹俱愕然以对，文瞻遗点头道：“说一个‘迫’字确无谬误，但夫人若非看出渺月夫人倾心于上林兄，又与她情如姐妹，怎会如此呢？”文夫人颊上微红道：“这些事与正事无关，不用多说了。”重转向文炳，道：“妾身有数疑未解，还请公子以实相告。”
文炳呆站在椅前，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说什么好，便道：“夫人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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