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夜狩冷喝,那人机械地转了个身,同手同脚挪来,摸出一柄瑞士军刀,老老实实地放在一米外的地上。
给越老板松了绑,她一时间竟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站直。费夷吾扶她坐稳,听她重复念:“对不起。”
天上不会掉馅饼,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也没有人无缘无故绑架一个小孩子来引越老板入瓮。
费夷吾端起了费先生的脾气,凉凉问:“谁干的?”
“陈年恩怨,这事儿我自行处理。”身心放松下来,越老板眼里的光彩熄了大半,勉强握着费夷吾,喃喃道,“十五,你回来了。”
费夷吾粗声粗气:“我可还没原谅你呢。”
拿别人一条命换自己健康,这种不讲理的买卖换到谁身上都无法接受。但鉴于换命未遂,以及师兄的开导,费夷吾决定给犯罪嫌疑人越某某判处缓刑。
越老板晃晃手:“我不要你原谅。”
回来就好。
费夷吾逆反心发作:凭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我还偏要原谅你。
她把左脸凑到越老板面前:“你亲我一个。这事儿姑且翻篇。”
☆、069:走火入魔
费夷吾的重点在翻篇而不是一个亲吻。
但强弩之末的越流光却把这条件当作是救命稻草;撑着椅背迎上去;极轻极柔地在费夷吾脸上碰了下;然后重重地跌回椅子上;没了说话的力气。
费夷吾美滋滋十秒钟,很快反应过来别家的亲亲是玩情调;自家的亲亲是玩心跳,感动对方诚意之余;忍不住唠唠叨叨:“你连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坦白从宽了;怎么不把救你的法子也告诉我呀?师兄说你的病难治但不是不能……”
流光只管闭眼;翘着唇角笑。
耳朵里轰隆作响,后面的话被心脏剧烈跳动的“扑通扑通”覆盖了;强劲血流随之冲上头部。脑子里那东西消停过一阵子;此时补充了营养,猛烈反扑。
头好痛。
周围乱糟糟的。透过第三只眼,她看到无数魂魄在空旷地库打转;幸好识相地止步于一米之外。数不清的魂魄除了她擢出的活人生魂,更多是滞留此地许多年不散的阴魂。
绑架洛鱼引她入瓮的幕后主使是叶国辉跑不了——把她引到此地;完整录下了她从越元朗恢复为越流光的过程。动机明确;拿下她的把柄;日后好获取利益。
但叶国辉的本事仅限于此,流光了解他,也秘密调查过他两个儿子,父子三人都不懂术法,把地点定在起于坟场的烂尾楼这招肯定受了高人指点。
乱葬岗;一步埋一骨,阴魂何其多。对摄魂使魄的流光而言,无异于开闸放水,把惯常汲水的井变成洪水滔天的大江流,不仅无法化为己用,反而一不小心就会被吞没了。
但此番作为又不是完全要她命,不然也不会留下十四五个凶悍之徒——其中甚至还有半数是当今少有的大龄童男——表面上是给她吃皮肉苦,实际上却用这些人组成了阳气防护罩,避免过多的阴魂一拥而上,要了她的命。
为试她深浅,隐藏在叶国辉背后的人费了心思。
会是谁呢?
流光昏昏沉沉地想。
趁着她虚弱之际,生魂见机返回肉体。彪形大汉一个接一个爬起来,多半怕神鬼莫名的人质,撒欢往外跑。也有小半无脑愚忠的凶徒遵照雇主命令,活动活动拳脚不怀好意地看着她……以及另一个看起来很好欺负的不速之客,准备继续动手教训。
走了一多半人,阳气的防护罩不免出现裂缝,变成有机可趁的防护栏。
阴魂纷纷化作一缕幽魂,从缝隙里钻进来,要往场中生人身上靠拢。
还没等流光隔空拨开试图靠近费夷吾的阴魂,只看到一团肥嘟嘟的白光在她身边转了一圈,阴魂像被施了定身术,牢牢锁在原地,张牙舞爪发出凄惨嘶叫:俗称鬼哭嚎。
嗯,我家先生回去一趟,道行更上层楼。
流光缓了一会儿,恢复了些许气力,但看凶徒踢踢踏踏围过来,好恼火。
费夷吾专心帮她处理好伤口,说是处理,包里仅有飞机上附送的湿巾,堪堪把污渍清理干净,她直起腰来问流光:“有力气走路吗?”
结果一抬头吓一跳。
流光不知何时睁开眼睛,晶莹的瞳仁蒙了层血雾,又好像灯泡上罩了红纸,散发着不祥光芒。
妈耶!
越老板走火入魔了!
费夷吾匆忙去叫夜狩,但白猫今天劳累过度,对凶徒不识好歹仍要不轨的行为很失望,于是对完全没搞清楚的费夷吾说:“让你这位……不知道怎么定义属性的朋友上吧,她自有分寸。”
然后钻进罗盘,蒙头睡大觉去了。
“……”费夷吾忐忑地抓着流光手臂。侧脸看去,流光瞳仁上那层红色忽强忽弱,像不那么受控制。
她确实不懂发生了什么,看着流光的视线缓缓扫过周遭,人高马大的凶徒们面露惊恐,缩起手脚,便通晓了两三分。
“我们先走吧。”
流光缓缓起身,被绑太久,腿部血流不畅,心情也很不爽,她下过决心不再夺人性命,但有些手段能让人生不如死。
动手动到十五头上,实在罪不可赦。
她想:叶国辉,你完了。
费夷吾贡献出半边肩膀给流光当扶手。无故感受到阵阵冷风直往衣领钻,而这种情况在夜狩在时没有出现过。
她看了眼磁针牢牢吸附在天池不动的罗盘,问流光:“这地方是不是有……脏东西?”
流光无意吓她,但离阳气过盛的凶徒们越远,小鬼们越是猖狂,紧追在后面。驱使凶徒的生魂让他们追上来组成聊胜于无的防护栏,流光委婉道:“是得快点儿离开这鬼地方。”
费夷吾暗暗思考夜狩突然主动缩回罗盘可能是为了锻炼她,挺胸抬头:“没事,我能保护你。”
流光哑然,抬手在她头上悬了片刻,然后拍拍她的肩膀,心不在焉道:“嗯,我家十五最厉害了。”
虽然没有摆上台面,但费夷吾感觉到了一丝丝微妙的不和谐——身边人显现出前所未有的沉郁,倒不完全是红瞳邪门,是本身的气场完全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