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的时候,唐大年果然回来了,一副非常疲惫的样子,我知道,他的工作很辛苦。他不是那种一心钻营的人,不会投机取巧,不会奉迎拍马,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靠他的拼命和努力,所以,即便现在做了局长(副的),还是会事事亲力亲为,遇到大的案件会跟底下的兄弟们一起全程督办。但他毕竟是五十四岁的人了,一身都是伤,难免有时候会力不从心。以前妈妈在的时候,会跟他谈谈、说说,虽然妈妈身体不好,不太能照顾得到我们,但是至少在心灵上,对他是种安慰和开解,现在妈妈不在了,他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的确是很可怜。
我没有说什么,伸手帮他接下了外套,他很是意外的样子,我在他眼里还是那个笨笨傻傻的小丫头,他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做出这个以前妈妈经常做的动作。
“爸爸,吃饭吧,我炖了鸡汤。”张阿姨(就是我们家的钟点工)本来要把饭做好再走的,但是为了讨好唐大年,为了感激他肯让我转学的让步,我坚持要自己做饭(我很小就会做饭了),我想让他感觉到我的感激之情,因为我没办法用言语来表达。
“嗯。”他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爸爸,好不好吃?咸不咸?”我小心的问他。从回来到现在,他一句话也没对我说呢,哈小帅不是说他肯让我转学了吗?可是他为什么提都没提呢,难道是反悔了?!
“不咸,跟你妈妈做的一样。”他放下筷子,看着我。我知道,他要开始发表言论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要开始长篇言论,都会先提到妈妈,所以,后来只要他对我说,“你妈妈”什么什么的,我就知道他要开始讲话了。
“你写给我的信,我看过了。我不知道你在学校里受到这样的对待,不过,我也不想去求证,因为我觉得,受些磨砺也没有什么不好,别人对你越是苛求,你才越应该努力,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你不是没有用的人!(我靠,又是这些话,我又不是没有努力,可是有些事,不要看天赋吗?比如我成绩不好,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再怎么努力,就是天天不睡觉来看书,那也要脑子记得住才行呀!)
薇薇,我也想过了,你要是实在不愿意上警校,我呢,也确实没有办法强迫你,你十九岁了,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想法和人生目标,我不阻拦你,所以,你要是一定要转学,那就转吧,不过这个时候,联系学校恐怕有些困难,先联系联系看看。但是,有一条,我不允许你在这段时间里,无所事事,荒废时间,所以,在办好转学手续之前,你还是必须在警校学习,听到没有?!我已经跟学校请过假了,你回去应该不会受到责罚。”
好啊,好啊,我一个劲儿的点头,只要他同意转学就好,至于他说转学之前必须还要到警校,那也可以,反正那个时候,日子就有盼头了!我心里欣喜若狂,脸上却还要努力做出非常沉痛的样子,对于我这样不太能掩饰喜怒哀乐的人来说,好困难哟!
吃完饭,他跟往常一样上楼,进了书房,我则在厨房里洗碗。洗完了碗,我忽然想起来包里还有从云南带回来的东西,就蹑手蹑脚的进了书房,看见他和平时一样,站在窗子边发呆。“爸爸,我给你买了一些茶叶,你喝喝看。还有这个三七花,很好的,对身体很有好处,我给你泡一杯好不好?”如果我能象哈小帅那样左右逢源、进退自如就好了,偏偏在这个问题上,我跟我的木讷老爸一样,拍马溜须的功夫实在不怎么样,怎么做都让人别扭的感觉。好在唐大年没说什么,点了点头,我赶紧溜出书房,到厨房里泡了一杯三七花茶进来。
“爸爸,我到哈小帅家去一下,我给秀妈妈带了点东西。”
他照例没有说话,只点了一下头。我看他眼里似乎欲言又止有些话,可是还是没有说,我也不敢多问,言多必失,万一说错了话,惹他生气,不给我转学了怎么办?我知道他很孤单很寂寞,他站在窗边一定是在想我的母亲,可是我没有办法安慰他,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秀妈妈!秀妈妈!”
靳秀正在院子里修剪她的大花蕙兰,这一盆大花蕙兰是她的一位朋友从台湾带来给她的,靳秀爱花,格外喜欢兰花。在所有观赏兰花中,她尤其喜欢大花蕙兰,因为它花型硕大,很象洋兰中的蝴蝶兰,大花蕙兰每棵常开花二三枝,花开时有如簇拥锦轩,相互辉映,好生热闹,能连开五六十天才凋谢。日本人也称它为“东亚兰”。虽然它比不上国兰那样的幽香典雅,但它那种豪放壮丽的特色,又为国兰所不及。
靳秀看见我,微笑着放下手里的剪刀,向我张开了双臂,我心潮起伏不已,迎上她的拥抱。她是个完美的女人,优雅、高贵,和我自己的父母内敛的性格不同,她从不吝于给孩子拥抱和赞扬,所以一直到现在,每次看到哈小帅和我,她都会张开双臂给我们热切的拥抱,而每次扑入她的怀里我都心情激动得半天都不能平静,她的身上不仅有浓浓的却自然的花香,更有母亲的味道,温暖而慈祥。
“欢欢,你晒黑了。”靳秀拥了我一会儿,放开我,就着走廊的灯端详了我一番。
“还好,训练的时候晒的。秀妈妈,我帮你修花吧。”我拿起剪刀,这种事情我最喜欢做了,不过唐大年不喜欢,他老说我会玩物丧志,所以不准在家里养很多花。
“好啊,有欢欢帮我打理,我的这株花就有救了。”靳秀知道我在这方面很有特长。她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妈妈,从不强迫孩子朝自己不喜欢的方向发展,也从不责备孩子的学习或别的什么,就像我成绩不好,要是放在别的家长身上,就会很鄙夷、很不屑的神情,可是她没有,从来也没有,她总是慷慨的赞扬我在研究花草上的细致和耐心,鼓励我,安慰我,给我信心。真让人感动!
“嗯,秀妈妈,你这株花种的真的不好。你看,你把它放在光照不充足的屋檐下,叶片长得细长,质薄而软,外弯角度大,缺乏了光泽,时间一长,会影响花的数量。”
“是吗?”靳秀顺着我的手指看去,不解的问道,“可是,兰花不是喜阴吗?我还怕太阳太毒晒坏了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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