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琢磨得起劲儿,小夏忽然敲门进来,一边给我请安一边掏钱包,说是好借好还再借不难。我淡淡一笑说:“都说了不用还啦,就当我给的劳务费,以后再开班子会接着给我当线人。”他偏偏执意要给我,说买基金赚了点儿全都抛了,钱得赶紧还,要不然就指不定便宜哪个妞儿了。
我无奈一笑,心说这小子是越来越驴性了。
就1000块钱,推来推去的也没啥意思,我想了想说:“得了,今晚你带我出去新开发个地方,这钱当经费,不够你再添点儿总行了吧?”小夏眉开眼笑,竖起大指说:“真讲究,要不咋你是我哥呢。”
我们晚上随便吃了点儿烧烤,蹭到七八点钟才出发。开车绕了半天,最后选中个叫兔耳朵的酒吧。小夏强力推荐的,说这儿阴气旺盛,各种型号款式的女人一应俱全。我暗暗苦笑一声,大事当前哪还有那心思,不过是跟他凑凑热闹散散心。这小子果然成精了,一进门眼神儿就不够使,四处放电,音乐声起就下去蹦迪,看谁漂亮就在谁跟前起腻。一来二去果然跟个戴眼镜的姑娘对上眼了,笑眯眯地互送电话号码。
喝了两瓶啤酒,打出长长一个嗝,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舒服了。小夏大概是跳累了,坐回我身边,一面举着酒瓶猛灌,一面跟我吹牛说:“那边有几个妞不错,文哥你这样过去聊两句,很容易上手的哦。”我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说:“你注意点儿身体,有你硬不起来那天。”
小夏嘿嘿一笑,见我兴致不高,忽然又说:“文哥,有天晚上我又看见那个开奥迪q7的瘸子了。”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在哪儿啊?还看见谁了?”小夏摇头说:“就他自己,在中心路商业大厦楼下,我看见他停好车一拐一拐地上楼,就留了个心眼跟着他。他在二楼金店里挑了个项链就走了,8000多块啊,真他妈有钱。”我心里猛地一激灵,恍惚想起晓霞戴了个新项链,翡翠挂坠白金链儿的,跟我说是地摊儿货,80多块镀钢的。我当时没在意,难不成就是它?晓霞凭什么收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8000多块啊,我可舍不得买给她。
又是那种酸溜溜的感觉在心口闹腾,我真有些坐不住了,一口气喝光最后一瓶酒,拍拍小夏肩膀说:“我有点儿累先回去了,你自己玩儿吧,小心仙人跳。”
我急匆匆地往回赶,正好路过夜市。在地摊上挑了半天,花30块钱买了条银闪闪的链子,还送我个小盒,看上去跟真的一样,说价值3000多也没谁不信,但估计戴三天就能蹭一脖子银粉。
到家时快9点了,晓霞还没回来。昨天她跟我说市里正开展什么社会不稳定因素大排查活动,把开会时间给挤到晚上了。我懒得管是真是假,翻箱倒柜找那条传说中的项链。这一年多我没少给她买首饰,按她的小资思维,什么东西都讲究搭配,哪种款式的衣装配什么颜色质地的饰物都得按教科书来。今天她穿了件绿风衣走的,和那块翡翠挂坠不协调,应该没戴着。
忙活出一身臭汗,果然被我找到了。我举在灯下端详半天,感觉还没有我刚买的这条亮,翡翠倒是不小,但色泽发乌,倒真有些像地摊货。我顺手把它塞到床垫下面,心里盘算着等她回来怎么说。
一直到10点多晓霞才回来,还带着满身酒气。我忍不住问:“你怀孕了怎么还喝酒呢?”她白了我一眼说:“反正你也让我打掉,喝点儿酒正好活活血。”说完径直进了洗手间。我尾随其后调侃说:“这觉悟提升得挺快的啊,头两天不是还埋怨我心狠吗?”她哗哗地洗脸,头也不回地叹道:“那有啥办法,谁让我命苦摊上你这么个不负责的。这几天太忙,下周我把假期提前调换出来,到时候你可别没空陪我去医院啊。”我悻悻地回了卧室,心说看我一会儿怎么诈你。
老半天她才洗完澡,一头扎在床上就睡。我赶紧把她叫醒,将刚买的假项链送到她手上,十分温柔地说:“我刚才把你那条地摊货扔了,我老婆怎么能戴80块钱的东西,给你买条新的。”
她猛地爬起来,一脸迷茫盯着我看了半天,似乎是强行压抑着满腔愤懑,说:“你怎么给扔了?我很喜欢那个款式的。”我轻蔑一笑说:“再喜欢也是假的啊,我这可是真的,3000多呢,刚在中心街商业大楼买的。”
要是往常她早就一把抢过去戴上,在镜子面前左照右照的,今天却连盒盖也没掀,只追问说我扔哪儿了?
我欲擒故纵,不以为意地说:“从窗户扔下去了,掉哪儿了没注意,估计有人当宝贝捡走了吧?嘿嘿。”她哎呀一声跳起来,抓过衣服就往身上套,瞧那意思是要下楼去找。我赶紧故作惊讶地拦住,说你干嘛啊?不就80块钱的破链子吗?深更半夜的天又这么冷,你犯得上吗?
她挣了几下才冷静下来,兀自忿忿不平地说:“以后你少动我的东西,听见没有?”我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说:“别的我不敢说,就这一抽屉首饰哪样是你自己买的?我连动动都不行了?”
岂料她态度依旧强硬,大概也是借酒撒泼,把我递过去的首饰盒往地上一摔,大吼:“你买的都拿回去好了,我又没求你买。”我一忍再忍终于忍无可忍,从床垫下找出那翡翠项链在她面前晃了晃,阴测测地说:“有人跟我说,眼看见你那瘸子上司在商业大厦买了个8000多块的项链。刚才我特意去了趟金店,人家说这条链子作价最少6000,请问你是在哪个地摊淘换来的?”
晓霞的气势明显弱了,有些木讷地说:“那我成天陪他加班,送我点儿礼物也是应该的,可他送我的时候说是值不了几百块钱的便宜货,要不然我能收吗?”
贼不打三年自招,果然被我蒙对了,我冷冷一笑,说:“送别人礼物我只听过把假的说成真的,还没听过把真的说成假的呢!”见她不作声,我强压着火气继续冷嘲热讽,“一出手就8000多,真大方啊。我还以为自己怪不错的,哪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既有钱又有权,有这样的连襟算我高攀了。有空你帮着引荐一下……。”
晓霞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明知理亏也得辩出三分理来。可今天却一反常态,嘴角下翘先哭出来了,显然是亏着心呢。男人酒后吐真言,女人冲动说实话,我一心想激怒她,说话更加难听:“明天我再买张大床,叫他过来咱仨一起过。人家本来腿脚就不利索,是应该多照顾啊。”
她终于熬不住了,趴在被子上放声痛哭,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你凭什么这么损我?你看见什么了就说这么缺德的话?我给你洗了一年衣服做了一年饭,我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呢……”
我哼了一声说:“别拿孩子说事儿,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我的?”
这句话仿佛一道炸雷,将她劈得激灵一下坐起来。她两眼血红地瞪着我,我能清楚地听到她喉咙里像烧开的水壶一样咕噜咕噜作响。眼神中有羞有怒,却看不到半点儿内疚。我不屑与她对视,只顾把玩着那块翡翠。
晓霞一声不吭地下了床,眼泪像涓涓细流洒落满地,将衣服一件一件往身上套。我知道话说重了,但现在哄她等于没事儿找抽,更何况我凭什么哄她?于是我一把抓住她用力扔在床上,不冷不热地说:“太晚了,要走还是我走吧。”